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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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6 22: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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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雨连下了三天,自从十月份过了开天节学校连休三日,这才没过两天,又因为谚文日放半天假,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我颇有些不习惯。我坐在教室里自己的位置上往窗外远眺,正好能看见日歌山高不可攀的峰顶正隐约藏匿于连绵的阴冷细雨中。
这才十月,如果是在首尔的话,还会是连绵一贯的日头高照,气温一定高得吓人,可这里的夏日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踪影,秋雨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来临了。
虽然来到日歌市转学到这里的唯一一所高中当插班生仅有一月的光景,但以我开朗的性格自然已经和同学们友善地打成一片。这里的学生们可谓用善良和质朴来形容,他们对于我这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总是抱着探究和好奇的善意,每每一到课间休息或是放学后的时间,才十几岁的男孩女孩们便凑到我的桌位旁边,听我大肆讲述宣扬一番关于首尔或是我曾到过的其他国家的趣情。而我也会用极尽豪奢的口吻,来描述那些本应枯燥无味的生活,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我本不存在的自豪感。
这种自豪感一部分自然是出于我优异的出身和广多的见识,可另一方面更是出于炫耀的心态。那时我太过于年轻,丝毫不知晓该保持自身谦逊的份量。
每每被大家团团围住时我的神情,就好像是迎着海风前进的船头雕像一般,神采熠熠,只有在这时候时候我才能短暂地忘记我是因为成绩不佳、生活放荡才会被父亲“流放”到这座孤岛的这段不光彩的记忆。对外我当然也是只说因为想来父亲的家乡生活才会转学到这里,而对真实原因三缄其口。
而就在我极力表现自己的同时,就在这同一间教室里面,只不过是隔了一条过道,就在我一转头就能看见的距离之外,郑允浩就静静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我不知道他是否在看我,但他一定能听到我。因为满屋子除了窗外的细不可闻的雨声,我尖利又澎湃的声音已经占据了全部的空间。
但我实在没勇气回头确认。
仅仅是一个转头的距离,就让我感到和他的距离远得头晕目眩。就像是现在我们之间相对的距离似的,感觉触手可及,却必须突破重围——我必须要拨开围绕在我身边这些叽叽喳喳一点都不知道我心中所思所想的单纯的同学们绕行走上很长的距离。仿佛那些一眼望去进若比邻的星星相隔的数万光年。
现在的状况就是——
我作为时尚和潮流的代名词首尔来的插班生转到日歌高中一年级一班,已有一个月有余,除了报到日的第一天在迟到的地铁上和郑允浩简单的说过了那么两句话之后,我还是没能和他熟络起来。
终于,在一片恭维附和不绝声中,我装作撩动头发,视线不经意瞟过斜后方的男生好几次,可他的头低垂着,目光始终投向桌面敞开的书册上,并不落在我的身上。
甚至我都无法分辨,他是否能将我的声音收入耳中。
我想这应该是出于少年人不可一世的高傲心理,比起围绕在我身边的那些崇拜者,对于像郑允浩这类的,特立独行的,甚至是好像没能将我放在眼里的却让我更加在意。
因为唯独只有他完全不把我当回事,这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对了!”有一个站在我身侧的一个女同学突然开口了,“去年,我的舅舅一家人,带着我的表妹去了首尔呢,回来之后我的表妹向我炫耀了好久,说那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吓死人了!听说他们还去了乐天世界呢。”
“在中,你就住在首尔,你肯定也去过的吧?乐天世界。”
听了这位女生兴致勃勃的发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又聚集在我身上,期待着我能讲出一些有关的趣事。
我将两只手的手肘放在桌面上,双手交叉,下巴虚虚搭上去,眼珠慢慢转动,心中却突然燃烧起一种痒痒麻麻的异样的感觉。我猜想郑允浩一定在默默听着我讲的话,这一错误的认知是我犯错的第一步。
其实当时的我并没能去过乐天世界,父亲一直忙于工作,身边也并没有能一起去这种地方的朋友。我早就讲过,当时的我身边尽是一些不着调的人。
但是我却装作了然的笑了。
“啊——”我拖长语调,故意装作没什么兴趣的模样,“那个啊,当然去过了,没什么意思啦,比迪士尼差远了!现在首尔人没人会去乐天的,肯定是要去迪士尼。”我将每一个字都咬得脆生,话说得言之凿凿,但其实我更是根本连迪士尼在哪都不知道,所以我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可是在当时,在那样的气氛中,话就这样顺口说了出来。
这时突然人群里不知道谁突然叫起来:“迪士尼!允浩去过的对吧!?就是上学期过春假的时候,那时候还给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回来。”
他的话成功引起共鸣,人群里附和起来,大家的视线都从我的身上移开,全集中到一直坐在一旁沉默却极具存在感的郑允浩身上。于是,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把眼睛粘上去。
我转过半个身子,等待他将作何反应。
郑允浩终于肯将头从书本上抬起来——他将目光从我身上——从很多人身上扫过,又垂下眼睛浅浅笑了一下,好脾气地说:“是的。但只是因为父母在日本打工,趁着春假的时候去了一次东京,正好和他们一起去玩了一趟。”
我默默听着。
转学过来已一月有余,在这座远离城市的人口常年只维持在几百人的小岛上,当地的高中生一个年级就只能凑出这一个班二十来个学生。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自然知根知底。
可我是一个意外的闯入者,对此我竟然意外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在胸膛中逐渐似火焰般越演俞烈起来了。
当时说不准是为什么,很久之后,大概直到我见识过不少人,现在我才意识到,是第六感提醒我,郑允浩是个危险人物。
郑允浩对于我而言,是个危险人物。
要离得远远的,是越远越好。
可十几岁的我当时并没能体会到身体对我发出的警示信号,反而是在心中愈发地激发出一股不服输的较劲心理,就仿佛飞蛾扑火一样,有什么在心底里叫嚣着想要再次靠近,却猜不到最后会把自己烧成一小撮灰烬。
对,归根究底,我的本意是想说,其实并不是说郑允浩本身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而是对上了他的我,好像是被一股危险却有无法让人逃脱的气氛迷惑住了。
“哇!好羡慕啊!”
“我连首尔都还没去过呢!允浩都已经出过国了……我的人生不会真的要一辈子呆在这个连电梯楼都不会有的小岛上了吧。”
人群中的艳羡和哀叹声不绝于耳,这时不知道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对诶!迪士尼好像我们国家没有吧?”
“诶——是吗?!我都不知道!”
“是这样吗?”
伴随着大家的逐渐削薄的质疑声,我能明显感觉得到,我的脸一定立刻就红了。
谎话被拆穿了。
完蛋了。
人群中议论声逐渐小了起来,所有人都发觉了我话中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又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我。大概是因为共同感受到尴尬的气氛,原本热络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一时间竟没人再开口。
偌大的教室里静的只能听见窗外似有若无的绵弱雨声。
雨要停了。
我感觉所有人都在嘲笑我。
我想我应该立刻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可不知为何,向来伶牙俐齿的我竟然完全呆住了,完全没能反应过来。这和我的意志无关,完全是因为我一下子僵住了,甚至我扭转过向后方的上半身竟然也完全一动没动,这下我完全成为了一尊雕塑。
突然,郑允浩一下子站起来了,原本敞开的书被他重重合了起来,伴随着他起立的姿势,身后的椅子在地面摩擦出有些尖利又刺耳的响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而我的眼睑也随着他闹出的响动一颤。
随即他将目光完全落在了我身上。
我感觉心怦怦跳起来。
他要说什么?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比如替我圆过这个谎,再或者狠狠地拆穿我、嘲笑我。
郑允浩将书包背在一侧的肩膀上,站起身视线冷淡地睥睨着包括我在内的众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放学了,你们都不走吗?”
……
“嘿!”
一个人影似从天而降般,伴随着熟络的打招呼声,有人呼唤我名字的声音盖过了那一串记忆中的风铃声,我有些漠然地如机械般地掉转过头,定睛看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
来人正是今早联系到我将郑允浩的消息传达给我的,高中时班级的班长——我记得他也姓金,但是名字我竟然已经无法再脱口而出了。
但我还是很快认出他。比起记忆中高中时期的少年体格,人明显高了,宽了,也壮实不少,但那张脸和记忆中竟没有多少差别。
面对明显有些呆愣,甚至是漠然的毫无表情的我的面孔,来人竟也没有一点尴尬不愉的表情,反倒是热络地扑过来抱住我:“我真的是……咱们多少年都没见了啊?”
多少年?
我脸上多少露出些尴尬的神情,毕竟高中一毕业就连一场聚会都没有参加过的我,似逃兵一样回到首尔一连就是七年和任何人都没有联系的我,面对老同学的热情多少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所以在这个气温直逼四十度的盛夏的正午,我还是没好意思推开他热情的拥抱,我也象征地拍打着他的肩头,一瞬间百感交集。
透过另一个的肩膀,我寻着声音远去的方向看去。
只见几个骑着单车的身穿浅蓝色日歌高中校服的男生女生骑着单车逐渐要从视线里消失,我看到其中一个女孩背着的书包上挂着的风铃模样的吊坠发出了熟悉而悦耳的声音。
我身体过电,在四十度的天里打了个寒战。
然后洒下一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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