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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离2017年度允在文推荐总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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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幻想] 家庭教师[ABO王室背景/现代]BY:行路空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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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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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11 10:30: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meijiaxi 于 2024-3-11 12:02 编辑

Omega王子对Beta生理老师一见钟情后。

ABO世界观,有私设。
小郑B,小金O。BO文,没有B变A情节。

水贴:球球大家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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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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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1 10:31:53 | 显示全部楼层
ps.一切都是设定。有很多私设。楔子里会讲,剩余的慢慢补充。楔子小金第一人称,正文第三人称。

楔子

“这是一个Omega没有人权的世界。”

翻开黑色烫着金边的厚厚的硬皮日记本,我随意将前面写的七零八落的纸张撕去,然后再在新的一页上郑重地写下这句话。

以前我从不认真写日记,对我而言,生活就只是日复一日,没什么值得我耗费笔墨的东西。可如今不同了。我下决心要将我经历的一切好好地记录下来,因为我害怕我会忘记。

这不是危言耸听。从小我就听辛西娅嬷嬷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鼓励我们在聆听福音的时候将那些优美的句子记录下来。说来真是奇怪,他们要求我们用笔记录,却不允许我们自己阅读。

在我还小的时候,那个时候还会有众多门科目的课本,和课外读物,可我从小就对书本上的东西敬谢不敏,我和它们都合不来。比起这些歪歪曲曲的文字我更喜欢在春天的球场上奔跑、踢球,那时候众人都说我一定会分化成一位Alpha。

那时我对什么都不以为然。

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关于记录的这些话都是对的。哦对了,辛西娅嬷嬷是位女性Beta,是一位侍奉上帝和教皇的神职人员,我们称其为主使大人。她充当着教皇和信徒之间沟通的桥梁。即便是身为王子的我,除了每周一次聆听福音之外,想要和教皇陛下沟通,也需要辛西娅嬷嬷的帮助。辛西娅身为一个不能生育,体力方面也不占任何优势的女性Beta,居然能够担此重任,这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但这是教皇亲自指派的调令。很多时候,即便是王室也不能违抗教皇的命令。

总之我决心要将这一切忠实的记录下来,我的生活、我周遭的一切、我从小受到的公平或不公平的一切,也要将我此刻激荡的内心完整的保存下来。也许除了文字之外,我还可以留下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视频影像或者其他什么,更复杂的我也不懂了,因为现在的大学已经不会再教授那些技能,例如写代码什么的,将文字加密存在一个小小的芯片上留存良久。而视频的话,也不太可行。即便是我从小生活的王室当中,录像机或者显示屏这些东西也是命令禁止的,我只在教皇的办公室里偷偷见过那些小玩意儿。电脑更是不行,因为有确实的研究表明,一切电子的东西都有辐射,那些辐射便是导致全球环境污染严重的元凶之一。此外还有什么化学污染、放射线、电磁波以及噪音。

根据现存流传下的相关资料表明,古早人类经历了一段漫长又无助的岁月。就是以上所说的那些东西,并且不止,这已严重的影响到了古早人类的生存。在过去极长的一段时间内,空气中曾经布满化学物质、辐射线和放射物体,河水里、大海里充斥着有毒成分,极大程度上是那些可怜又可悲的人类自己造成的结果。这些有毒物质不仅改变了每一个古早人类的身体,使得他们动辄无法生育,即便经过千辛万苦生出的后代轻则残缺,重则早夭死亡。那时,人类的数量已经骤减到了要面临灭绝的惨境。

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我是诞生在那个时代的产物,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拥有的亚麻色头发和浅褐色的眼睛还会一如既往的清澈吗?还有我引以为傲的身体,我曾用这副身躯为诱饵来吸引我爱的人,如果失去这一切,我还能得偿所愿吗?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心惶惶不可终日。但同时我又已然明白,真正的爱并不只靠皮囊的吸引,靠得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产生的激荡。

辛西娅嬷嬷说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这点我深表赞同。

不仅仅是因为古早人类对于药物、化学物品的滥用,还有那些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类,他们做出的一个又一个自以为是的命令,包括但不限于发动战争或者运用核武器对同类进行大规模屠杀这种可笑的行径,都加速了古早人类的灭亡。这类故事我曾在历史课本上看过太多次,可那是太过遥远的事情,没有发生在我的身边,也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

即便是眼下,正在进行的关于领土争夺的战争,也发生在距离我超过两万公里之外的土地上。我所在的地方位于蒙特唯里的心脏,战争不会发生在我的脚下。我的军事政治老师说,这是我们新人类要进行的“必要的恶”。所谓的“必要的恶”,就是掠夺,是侵占。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这点上不论什么古早人类和新人类。而新人类之所以能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也不是因为我们比之更高的智力,而是因为我们更加残暴。

只要追溯人类的历史,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一个人种肆意用武器或者疾病虐杀另一个人种,或将其奴役上千年,践踏他们,压榨他们每一滴剩余价值,致其永无翻身之日或者灭绝绝不是什么新鲜事。

“人类无法将自己和其他人种作为同一种生物加以认识,往往用肤色、国籍、宗教,甚至地域社会和家庭作为自己的属性,其他集团的个体则被视为必须提防的异类。”这是他曾告诉我的一段话。

我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接着写下去:

总之,那是一个可怕的时代。但所幸,上帝没有放弃人类。

如果说古早人类是上帝随手捏制的产物,那么如今的一切,又是出于上帝哪根搭错的神经?

这个世界不再以男女为性别的划分,而是依据一种特殊的、存在于每个人脖颈后重新发育出的腺体中的信息素作为根据,重新划分出了三种性别。

天生就是领导者和支配者的Alpha——他们拥有着优秀的遗传基因,智商超群,体能充足。他们大都作为权贵掌控了这个国家百分之九十的财富和权力,他们发号施令,偶尔也需要以身涉险参与战争或者什么更危险的事关国家安全的情报工作。但相对他们便更有可能立下军功,得以更早、更快速的分配到属于自己的Omega。

但大部分时候,他们的处境并不比Omega好上多少。严密的耳目遍布他们四周,行为受到严格的规范制约,清规戒律同样对他们有效。

和Alpha相对应的Omega——这类性别人数极为稀少。因为他们天生身体柔软,容易受孕,便自然而然继承、担任了从前女性生育、繁衍的职责。

还有和古早人类一般无二没有腺体自然也不会产生信息素的最最普通的Beta。他们既不能生育也不能致孕,被称为最无用的新人类。但同时他们也担负起了这个国家最基础的建设工作,就像蚁兵。这个国家不能没有Beta,这也是辛西娅嬷嬷常说的话之一。

不要总说我一直提到辛西娅嬷嬷,因为我的生活很简单,能够进入我生活中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是通过了彻底身家调查的“干净蒙特维里人”。这其中也包括了那个人。

与他的相遇,我只能用“神迹”这个词来形容。 我只能这样想。从前耶和华的印象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般的存在。是那本我无法企及的只有在教皇手中才会出现的《圣经》上的人物。可自从我遇到了他我才明白过来,上帝果然无所不在。为此我将会向祂虔诚的保证,在下一次的祷告会上,我不会再闭着眼睛偷偷睡着了。

我好像扯得太远了,回归主题,我今天要写的最最重要的,首先便是——忠实的记录。只有诚实,才能让人直面问题的关键。

所以我要承认一切问题的关键。那就是——

这是一个Omega没有人权的世界,他们或者她们肩上担负着至关重要的责任,那就是生育和繁衍。你们肩上担负的是上帝对你们的期盼,我还记得辛西娅嬷嬷的声音上带着激动的颤抖,她站在像鲜血一样红的幕布前,像在发表演讲。一件东西,她说,只有当它成为了难以得到的稀罕之物时,才会备受珍惜。你们就是这类东西。

她将我们定义为东西。一种理应被人所珍惜的东西。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因为Omega弥足珍贵,所以必要物尽其用。这是被写在圣经中的真理。

一个Omega,在十八岁要第一次经历结合热之前,就会被国家生育局分配给一个大权在握或者立下军功的Alpha,他们会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直到生下一个Alpha或者Omega宝宝,如果不是,他们会继续努力。如果结果总不尽如人意,或者这位Alpha在战场上牺牲或者致残,那么这个Omega会由Alpha的其他Alpha兄弟当由遗产一般继承,继续这个循环。这个世界只有Alpha拥有继承权和土地所有权。可如果Alpha的遗产无人继承,没关系,能够诞下生命的Omega是国有资源。不会沦落到暴殄天物的地步。

而那些年老色衰,身体已经无法孕育的Omega,他们会被发配到与二战期间纳粹“集中营”一般可怖的“隔离营”,生活在核泄漏和核废料之中。

即便我是王子也不例外。现在我还是一种珍稀的“国有资源”。

这里是古早人类灭绝后由新人类创造的新世界。这里是神权统治下的蒙特维里共和国。我是王室的王子,同时也是一个Omega。

我并不会比其他任何一个平民Omega多出任何一种特权。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我们的职责是成为Alpha的人形抚慰剂和婴儿制造机器。我们被许诺了妻子的位置,却没有享受到妻子应有的待遇。我们的个性和意志被抹去,只作为一种圣洁的容器存在。

承认这一点不会让我感到羞耻,因为这是我从小到大就被灌输的思想。这是一种自然而正常的理念,已经渗透进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

没有人,或者说,没有一个Omega会觉得这一切不正常。

我们一直是这样生活。

写到这我停下了笔,开始左顾右盼。我现在坐在凸出去的窗台上的坐垫上,抬起头,两扇朝外推开的窗子微微有风吹进来——出于安全考量,窗子只能推开这么点——以往无事可做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坐在这里。我总是无事可做。可现在明明要写些什么的时候,我却还会分出心神东张西望。这是我的坏习惯。

人很难改掉自己身上的一些习惯。但他说这也是组成我这个人的一部分,喜欢你的人会连你的缺点也爱上。

这些话现在想起来还是很让人害羞。

我下意识咬着钢笔的笔帽,又开始发起呆来。

我实在不擅长写作。思绪就像横七竖八纵横交错的管道中的流水,不知道下一刻会流淌到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从哪开始写起才好。而且这些纷繁的想法会让我的大脑始终处于混乱的阶段。

为何我会在这里。
为何身边的一切都令我窒息到喘不上气来。
——即使我把窗子最大限度的推开到最大,拨开纯白的窗帘将口鼻都伸出窗外。
可我依旧感觉无法呼吸。

我本可以不必如此,我可以走到屋外,外面树丛林立鲜花绽放,只要不走出那一道道严防死守的哨卡,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平静和美好。

可为何我还是会常常感到愤怒。

遇到他之前我尽量使得自己保持平静的状态,压制自己的情绪,即便有什么令我生气的事情,我也总能很快地调整,然后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正常的,不该浪费时间苦恼于此。

“总之在这之前,我一直是这么生活着。”我又重新提笔写道。“直到我遇到了他。”

我写到这终于会心一笑。

我想,故事总是要有头有尾才比较好看。我不喜欢寓言故事,因为他们总是戛然而止,令我摸不到头脑。

我会尽量写下我的故事,还有他的,两条故事线平行,终于在某一个点时交错,属于我们俩的故事就此开启。这是一种重述。整个故事都是重述再现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哦对了——所谓正常,辛西娅嬷嬷说,就是习惯成自然的东西。

这也是一种重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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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1 10:32:58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1 王子的处境

这是一间位于城堡某处的局势研究室内,战时内阁的成员们——也就是金在中那个刚刚薨去的Alpha母亲为他留下的最核心的成员们齐聚一堂。抬头望去,雪白的天花板上空落落没有任何装饰物品或者壁画,即便是出了这间房,狭长又昏暗的连廊串联起来的一个又一个房间也别无二致。出于安全或者其他层面考虑,这间房里没有设置窗户,细长的房间被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照得通亮,角落的排风扇启动发出一阵阵“嗡嗡”的响声,但充斥在空气中的阴郁之气却并未消散。

如果此时有人能从一个最客观的外部角度来看,这座古老的阿尔卡萨城堡上那些狭长的窗户,并不使得这像一座童话中的城堡、宫殿,反倒是像一座军事要塞,或者监狱。正应了“阿尔卡萨”这座城堡的名字,即古老的阿拉伯语中“要塞”之名。

放眼望去,这里的一切都缺少色彩。红木会议桌、黑色皮革椅,正襟危坐的高官们身上统一的黑色军官服和黑色长靴,军衔的主要标识在肩章。——室内的所有人和物都是灰暗的,个体的轮廓相互渗透,整个房间仿佛变成了一个生命体,让人不寒而栗。

只有身为这个团体之首、众人的目光所汇集于一身的上座中的王子金在中,像是一副还在状况外的模样。

后颈上隐藏于阻隔贴之下的Omega腺体正在红肿发烫,这代表着随着他十八岁生日的临近,他的腺体发育日益成熟,很快他便需要一个与之匹配的Alpha和他结合,以度过每月一到二次的结合热。

这也和眼下这个国家的需求一致——蒙特维里共和国的Omega王子需要一个和他匹配度高的Alpha,只有和他结婚尽快诞下新的Alpha继承人,扶持幼子坐上王位,他才能将母亲留给他的王国和财产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并且避免无用Omega的悲惨命运。

否则,这个国家的掌控权将会完全落入那个阴狠毒辣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及百姓生活安危的他的Alpha舅舅西蒙手中。

Omega不具有继承权和土地财产拥有权。那些东西就像抓在手中的沙子一般,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从手中溜走,抓也抓不住的。

金在中有些急躁的揉了下眉心,在长形会议桌的尽头来回踱了几步,随后将自己狠狠地摔在黑色皮革椅中。那种高贵的皮子柔软得过分,并不会给他的身体带来更多疼痛,更何况连日的高烧和低温交替已经让他的精神迫于崩溃的边缘,此刻他更是焦躁异常。

“——所以你们就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吗?”上座的王子将满腔愤懑投向一字排开的高官们,“要挽救一个国家,居然要靠一个Omega牺牲奉献他的身体,这就是你们Alpha的雄心壮志和雷霆手段的得以显现?”

被一个Omega指着鼻子辱骂,叫这些向来骄傲的Alpha每一个都面色不善。看着不敢应声并都不约而同低下头的阁僚们,金在中指定了回答者:“我在问你,卡尔莎。”

被点到名的金利是坐在金在中右手位的第一个,她是通过了彻底身家调查的“干净蒙特维里人”之一,也是在场唯一一位女性Alpha。老实说,即便是在已经不以男女为性别划分的新世界,可这种古老的偏见依旧存在着,单凭这一点,足够证明了金利·卡尔莎的优秀。她担任着这个国家至关重要的情报部门的工作,同时兼任前任陛下——也就是金在中那个已经死去的Alpha母亲的自卫队队长之职。

在母亲死后,金利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护卫之一。

可毕竟王子是位Omega,鉴于AO有别,金利现在只能负责阿尔卡萨城堡的外沿的安防工作,内部的安全防卫工作皆由直接对教皇负责的天使军接手。

天使军由其一身雪白军服而得名。裁剪得体、适当收腰的挺式高级面料,搭配上走势贴切的红色肩线,胸口闪耀的十字星星,使得那些能够成为天使军的Alpha更显凛凛威风。

在这个国度,即便是天生能力更为出众的Alpha也只有参军立功才能得以被分配Omega。几乎是每一个Alpha都会参军,那么成为天使军的一员则是每一个Alpha的终极目标。天使军驻扎于国家的心脏部位——蒙特维里的首都阿尔卡萨,直接对王室和教皇负责,拥有在内陆生活的权利,总人数大约在2000名左右。即便是发生战争,他们也不必像普通军士那样去到前线以身犯险。

总体来说是个美差。

金在中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在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女性自卫官身上。只见她眉目间带着一股凛冽的冷意,此刻正目视前方,听到王子的召唤微微含了下下巴,以示对王子的尊重,这才慢慢回答道:“您说的不错,这里面一部分的原因的确是由于我们的无能。”

一部分?
金在中的目光冷冷飘了过去。

金利并没有被其影响,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自从去年十月份开始,我们对伐西莫帝国发动了第一场突击战开始,已经取得了两场大捷,我们攻取了默斯韦尔,并在大杰道夫附近击溃了伐西莫的精英部队。”她先前说的一直是“我们”,金在中注意到,接下来她又全部替换了句子的主语。“也许可能是先女王的病情,他们没有能够得到任何向伐西莫的首都不斯鲁迸发的命令。”

此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蒙特的军队已经在敌方的领土上了!我们需要的只是一道冲锋的命令!”

金在中的目光随着那道声音望去。发出强调的这道声音来自蒙特维里的陆军部的总元帅金·霍兰特,他已经满头银发,但冷峻的面庞上还带着一如既往的军人的杀伐,他是一位最高等级S级的Alpha,除了在战场上为国家赢得的胜利除外,他也是一位膝下孕育了三个Alpha和两个Omega孩子的国家一等功。

即便是王子也应向他投去尊敬的目光。

可接下来的话让金在中脸色微变。

霍兰特的话丝毫没有维护王室和王子的尊严,“蒙特的战士已经从南岸登陆了不斯鲁的土地,我么本可以彻底击败伐西莫这个鹰仔,可是因为女王的突然离世,还有您——”他严峻的目光放在了还未满十八岁的王子稚嫩的面庞上,“您对战争的消极态度,就是我们此次退兵的最直接原因。我们本应保持攻势,如果我们不那么做,伐西莫军队就会有时间重组,他们会从侧翼攻击我们,到时……”

“没这回事。”抢过话头的是坐在长形会议桌尾端却从一开始就忍不住想要开口的一位年轻的士官,天花板上冷白的荧光灯打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青白,又因为想要表达太过于愤怒的情绪,所以脸上原本还算英俊的五官都不在原本的位置上,他嚷嚷道:“我们做的分析没有错误,如果不撤兵,你们已经遭到了全力反扑。穷寇莫追,这个道理元帅都不懂吗?”

霍兰特的眼睛直视前方,看也不看向刚刚说话的裴宜,直接视他为无物。这样的鸡仔还配不上和他讲话。

原本也是,以裴宜的等级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他的Alpha母亲是王室亲属,论辈分,还未满十八岁的王子是这位Alpha士官的亲叔叔。裴宜现阶段还在军队服义务兵,没有头衔,他的职位不允许结婚,但这位年轻因荷尔蒙而躁动的Alpha曾传出过不少花边新闻。风波很快被平息。王室需要在平民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

王子狭长的眼眸微动,瞥了一眼裴宜。……这个比猪还蠢的队友。

此时也有一些立场站在王子这边的一些官员开始蠢蠢欲动,如果不是看在霍兰特的身份地位在他们之上,他们简直要替王子冲锋陷阵,平反这些无端指责。

金在中用眼神示意他们切勿焦躁。

他听完这番话略一颔首,那种被自己的下属指责之后的窘迫神情一闪而过之后,紧接着他将手肘撑在扶手上,轻轻托起下巴,看着那老头脸上几道纵横的沟壑,语气无不带了点亵渎:“服丧期间,教皇不允许我下达杀生的命令。”

听到王子搬出教皇的名号,在坐的所有人面色一凛,通通又低下头去。

即便身份地位尊贵至霍兰特也得勉强跟着点头,他终于紧紧抿上嘴巴,以免毫无意义的争论持续下去。最后他怨恨地瞪了眼王子身后一直站立着的一位身穿黑色修女袍的Beta女性。他认为都是她纵惯了王子。

“我们还是来讨论今天会议的主题吧。”金在中将话题又拉了回来。“你们需要一位Alpha继承人,可我只是一个Omega。为了保持王室血统的纯净,也遵循了母亲的遗志,我答应你们的请求。”

——他将这一切说成是形势所迫,而不是理应如此。但此刻没有人会站出来反驳。

金在中下意识摸了一下后颈上的阻隔贴,他的余光瞥见了身后辛西娅嬷嬷黑色的长袍,在此刻那好像给了他一些稳定的支撑,让他接着说下去,“我会在你们递上来的名单上挑选一位合适的人选,来当我的丈夫。”

他话的语气平常的就好像是在为宴会选出一位最佳舞者。当然现在那种交际舞会已经不复存在,AO之间有明令不能私相授受,即便是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有可能为彼此招致杀身之祸。这种由辛西娅主使大人陪伴在王子身边的公开场合当然不算作在内。

会议桌前的人同时保持着沉默,看来他们对王子的这个决断保持赞同的态度。

“问题是……”金在中用右手中指的骨节在桌子上敲出有规律的响声,“选谁?”

围绕着这张桌子的每一个豺狼虎豹般的Alpha的眼睛都顿时亮了起来。可暂且没有人发声,以落得众矢之的后果。

细长的会议桌上一字排开,每一摞都有半人高的资料呈现在王子面前。其中每一个文件夹中就是一位或兴盛或没落的贵族家庭中年龄适当,也和王子的信息素匹配程度不相上下的Alpha。经过层层筛选的Alpha再经由基因比对,通常都会和他有着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匹配度。

垒成半人高的资料夹里面,可能就有一位,或幸运或不幸的一位,不到五个月后,将成为王子的丈夫,他将为这个国家的生育率做出极大的贡献。

在某个层面上来说,相较于Omega已经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国有资源,其职责就只是成为Alpha的人形抚慰剂和婴儿制造机器,他们或她们的职责分门别类,发挥的作用除了采购、烧煮、洗刷、生育、管家和提供性服务外别无其他。

而Alpha的处境也不遑多让。

那些Alpha从十六七岁少年分化时期开始,就已经沦为信息素的奴隶。信息素等级的排序使得他们当中有着不可逾越的、比阶级还要难以跨越的鸿沟。高等级的Alpha是天生的领导者和支配者,他们拥有优秀的遗传基因,智商超群,体能充足,因此他们便拥有着优先选择伴侣和建立战功的机会。相应的,霸凌在Alpha之中相应而生。低等级的Alpha面对来自比自己更高的信息素的压制毫无办法,只能卑躬屈膝,以求在军队或者大学这类群体生活中过得尽量轻松一点。

可同样的,在面对AO吸引中,即便是S等级的Aplha,也会丧失理智,沦为欲望的奴隶。

除了少数站在金字塔顶端的Alpha之外,更多的也尽是一些受害者。那些普通Alpha甚至比Omega处于更不利的地位。他们大多数受到王室耳目的监听,行为受到严格限制,在性的问题上更是严厉苛刻:别说和Omega私下接触,就连色情物品都不被允许翻看拥有。不允许有婚外情,实施包办婚姻,不许手淫,要立下战功才有望得到婚姻,否则不得成婚。

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没有人会为此惊讶,没有人记得很久以前古早人类是如何生存的,即便那只是不到一百年之前的事情。新人类的生活一贯如此。他们早已习惯。

王子眼下首先要解决自己面临的难题。

金在中看着那一摞摞成堆的资料夹,随便翻开一本,一位红发碧眼的Alpha单人照映入眼帘,他只瞥了一眼就往后翻去。

A等级,和自己的信息素匹配度居然高达83%,二十三岁,现就读国立大学,十九岁已经服役完毕……

辛西娅嬷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匹配度过高对您不是一件好事。”

他随手丢开,又翻开一本。

S等级,信息素匹配度51%,属于刚刚压线通过,二十岁……

“您的等级属于A级,可能还是不要选择高过于您的等级的Alpha为好。”

金在中观察到在坐的内阁成员的表情,他们对于辛西娅嬷嬷的话好像深表赞同,毕竟辛西娅是半个教皇的代言人,并且她的话不无道理。

他明白他们的道理。这些人认为,在Omega的本性面前,一味追求过高的匹配度或是对高等级Alpha的追捧,将会导致Omega在Alpha面前完全丧失自我,这并不利于王室权利的保留。也就是说,成为Omega王子丈夫的背后家族,将会因此争权得利。这是在坐的每一位都不愿看到的。

王子也深谙其中厉害。

他觉得有股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随手一推,那些文件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在众人面前排成队被击倒了。金在中站起身,俯视这些优秀的Alpha战将,他的眼中带上了一点被操控却又无可奈何的愤怒,语气讽刺地问道:“请问诸位,既然太过于优秀的不可以,蠢过头的也不行,那你们要我怎么选?”

他说完转过身,面对辛西娅又问了一遍,“嬷嬷,请您向我传达教皇的圣意,我应该怎么选?”

一双平平无奇的黑色平跟鞋,黑色的手套,宽宽大大包裹住全身的黑色长袍和只露出半张脸黑色头巾,那黑色宽沿帽兜下露出的瘦削的下半张脸让人猜不出她的年龄。五十岁?六十岁?甚至更老,都有可能。展现在众人面前的辛西娅就是这副模样。即便是在春夏来临之际,也不被允许追求轻薄和凉爽,放弃对美的解读,这就是以辛西娅为首的在王宫中生活的另一群人的真实模样。

他们或她们被称之为女使。

大部分女使顾名思义都是女性Beta,因为她们已经丧失了开枝散叶的功能,而她们的力气或者智谋也无法和大多数男性Beta相提并论,所以她们中的大多数都在做着女佣或洗衣工类轻体力的工作。也算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活着。某种程度上,这让身为Omega的王子心生羡慕。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金在中拢了拢心神,将注意力放在接下来辛西娅嬷嬷的回答上。

可辛西娅只是千篇一律地回答道:“请您仔细查阅他们的资料,随行奉上的还有他们的照片,请您选择一位最合您心意的Alpha就好。”

“这也是那位大人的意思。”辛西娅嬷嬷补充道。

那位大人指的就是教皇陛下。

王子重新坐回椅子中,抬头看,天花板上的荧光灯一如既往散发着冰冷的光芒,无法流动出去的光尘在众人的头顶漂浮着,像一个凝结的光环,像宇宙空间星体爆炸后形成的一个空洞,像石子投向水面激起的一圈涟漪。像一个零。

室内没人再说话,仿佛呼吸声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压抑的氛围快要使每一个人都喘不上气来。

终于王子又开口发话了,“我需要好好想一想,”他没有动,但是又对着身后的辛西娅嬷嬷开口说道:“我需要见一见教皇陛下,聆听他的指引。”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吧?”他补充道。

众人如释重负,并纷纷低头做祷告状,向教皇和上帝祈祷。

随即,细长的桌子两侧,阁僚元帅和副官们开始依序起身准备离开,王子依旧坐在椅子里没动。直到众人已经离开,辛西娅嬷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黑色的身影如影随形。“今天破例,准许您去面见教皇。”

金在中抬眼望去,面前是一片灰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细弱蚊蝇。

“谢主开恩赐予。”——这只是一句例行的回答。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在说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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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接受婚前辅导

会议已经结束良久,可坐在椅子里的人却久久不见动静。

辛西娅恪守本分,立在金在中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她微微抬起右手的手腕,朝内翻转,看了眼手腕内侧的手表。那是一只样式老旧的古着物,不足25毫米的表盘显得格外小巧,仔细看却并不精致。不是时下赶时髦的样式,也不具有收藏意义。系在手腕上的牛皮表带一看就不是原配,并现已发黄开始有掉碎皮屑的模样。

有什么被她快要遗忘的记忆在她的大脑中飞速闪回,这好像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类似于焚烧。随即那些久远的气味好像在鼻尖萦绕重现,她仿佛真的闻见大量腐烂成堆的东西点燃之后产生的滚滚浓烟和那些令人作呕的气味。

辛西娅飞快地将手腕藏在宽大的黑袍之下,她决定再给王子五分钟的时间。

头顶的白色荧光灯将室内的一切照得无所遁形,仿佛就连自己这身黑袍之下的一切都不能藏匿其中,可当她的眼睛瞥见斜前侧那人时,却惊愕的发现,在黑色软皮革沙发椅当中的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到大的王子,此刻神情冷漠,颔首还保持着刚刚那副祷告的模样。明明白炽光照得人眼睛发痛,可王子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会议桌上一台银色烟灰缸,烟灰缸正直直反射着头顶的灯光,刺得人难以直视。

辛西娅猛地向前大跨一步,挡在了那反着光的烟灰缸和王子的中间。

“您该行动了。”辛西娅决定收回那五分钟的宽限时间,当即宣判道。

金在中默然地收回目光,起身,行动,开门。

城堡兼办公和住所两用,一走出封闭的办公室目之所及之处都是王子的领域。

顺着长条形笔直的走廊一路前行,左手边间隔相同的位置挂着的是蒙特维里共和国的开国元勋和女王的画像,元首的画像居多,有足足九张,这些人在不足七十年前成立了名为“创世之子”的智囊团体,据说正是这个团体费尽心机构建了蒙特的哲学和社会体系,成立了以神权统治为核心的蒙特维里共和国。

金在中目不斜视地路过那些画像,直到走到画卷的尽头,他注意到那里新挂上了一幅。

王子的脚步停驻在那副画前,但仅仅瞥了一眼就立刻背过身去。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冲了上来,就像是被谁踢了一脚,呆立在原地,连呼吸也停滞了一秒。仅是这样的面对就已经让他不堪忍受了。

那是他的Alpha母亲的遗像。

这幅画画得栩栩如生,画上人不需多看便看得出和他长得有多像。同样浅褐色的柔软发丝,似琥珀般的玻璃眼珠,同样都是冷白的肌肤上鼻梁和嘴巴的样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细微的差别之处在于,先女皇的脸上的皱纹和眉宇间显露出的易躁神情,使她看上去比她的儿子更为坚毅。

可金在中对这种相像简直深恶痛绝。

他宁愿自己像那位从未见过的据说身份低贱的Omega父亲。如果是那样就好了。那样他还可以心怀想象。那样就不会有人说他,长得那么像居然是个Omega了。

他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为因为长得像而生气,还是因为自己是个Omega而生气。或者两者兼备。

每一个Omega都应该为自己的性别所自豪,因为他们肩负着上帝所指派的负责生育的任务。这不是他曾在Omega感化学院里所学到的真理吗?

如果连自己都否认了自己的存在……

金在中背对着已故的母亲肖像往窗外望去,夏末的天黑得晚,夕阳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数着远处仿若拔地而起的山峦,一座接着一座,一半是天,一半是地,一半深红。接着慢慢收缩目光的可视的范围,他看到一片遗留下的城市残骸,那里现在人迹罕见。他曾在一些书上看到过,那是过去所留下的遗迹,曾是一个城市的核心区域,通常集中了城市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活动。那里过去有包括商业、娱乐、购物的场所,也有一些公共设施和行政机关,是人群流动频繁的地区。可现在那里已全部征作公用。

高楼会在不久的将来扒去,好像是要建新的感化院和哺育中心,是用作规化Omega的学院,哺育中心用作为对平民Omega进行的婚前教育和新生儿护理用。这里已不再有私人的商店或者医院学校,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归于国有。就连那些山、那些飞向山中的看似自由的鸟儿,甚至是飘过的一朵云,都会被烙上蒙特维里的烙印。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已没有那么多人口可以将其填满。新人类在进化后并没能完全超脱古早人类造成的环境污染所带来的一系列危害的影响。现如今,战争、经济战、文化的入侵仍在这片土地上频发。人们还是苦于有毒倾倒物和辐射泄漏物所带来的苦果,Omega数量的逐渐减少和新生儿出生率的逐年走低,甚至还是会生出天生残疾的婴儿。这一切多么像上帝对人类降下的天罚。

金在中不愿再去想那些事情,那种事情已经在每日的晨会上听得足够了。他突觉自己已经站在一个地方太久,可身后的辛西娅嬷嬷并没有开口催促他。

也许是教皇现在还不在屋子里。他暗自猜测。

可他宁愿她开口催他,而不是像一个黑色的影子,始终如影随形。他猜测不到那张苍白又衰老的面孔常年隐匿于黑色的头巾之下,会露出什么表情来。他也不敢去猜。过分的想象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他的目光渐渐收拢,他看得到从城堡外逐渐延伸到自己脚下的那一道道类似道路施工或者挖掘下水道时设下的路障哨卡,哨兵们正在换岗。他们不是一齐进行的,每个哨岗都要遵循严格的时间,逐次进行。那些穿着白色军装,脚蹬黑色皮靴的男人们,面上却带着一副类似太空旅行时的所用的可笑玻璃面罩,他们身上佩戴的伯莱塔M92F手枪,是沿用上一代军用制式手枪,该枪的手把全用铝合金制成,极大了减轻了枪身的重量。并且有效射程达到五十米,在内城供军队使用足够。

金在中在脑海里想象着那光滑又粗糙,两种完全矛盾的触感同时在枪的手把上摸到的感觉,拆卸并重装一把枪的时间一般在一分半左右,但他有信心能做到更快,一分十秒,不,只要一分钟就够了。这是他极为自负的一面,他有绝对的信心比那些Alpha做得更好。

可是现在……

这时,从长廊的另一头传来了一串规律的脚步,紧接着响起女使们双双向他请安问好的声音。

金在中回过身,看着她们点了点头。

其实很难说到底用不用做这个多余又无用功的动作。那些女使们穿着的黑色长袍和遮住大半视野的头巾让金在中真的很难界定她们究竟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动作。他猜测,这身行头穿上之后如果一直保持着卑躬恳求似的姿势,那她们的视野范围大概只能看得到自己的脚,或者膝盖以下的位置。他从没穿过那些衣服。但每次他都会回以点头示意。

女使们好像能看到他的动作,或者仅仅是在主人没有下一步指令时她们便会自动行使下一步,像设定好程式的机器人。两个如黑影一般的人又悄默声息地从他身边经过。

她们被分配成两两一组,不管走到哪里必须两人结伴同行,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监视。

这样看来,金在中脑子里突然玩味地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和辛西娅嬷嬷也总是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我们也互为一组。

我们互为保护。我们互为耳目。

这不,辛西娅嬷嬷好像终于对他今日的反常和拖沓忍无可忍,以往总是平静如水的嗓音中带上了一丝不满的意味,“小王子,最好不要久在这里,着凉就不好了。”

这样的提醒不失为一种关怀的问候,至少听起来比较容易接受。

两个人又重新恢复了一前一后看似主仆的姿态,穿过地板光滑的过道,左手边的红木扶手楼向上,楼梯梯面铺着一张窄长的暗红色地毯,是王室专用,引领着两人通往教皇所在的方向。

上了三层,楼梯红毯的尽头视野豁然开朗,跃入眼帘的是一间能足能容纳二十人的祷告室。整间房子的地板都铺设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即使是高跟鞋或者皮靴踩在上面也悄无声息。这是由原本五六间大的房间打通改造而成的会客室一般的房间。不设门,只有一扇类似于古代东方常见的双侧屏风立在入口的位置。左右两边的房间依次是教皇办公室,内阁室,战情室,地图室,简报室还有一间音乐厅和一间放映厅。音乐厅和放映室在楼梯的右手边,其余分布在左边。城堡中不设教皇的休息室,因为教皇毕竟还是一位Alpha。

只有这间半开放式的会客室是全权属于教皇的领地。

两人绕过屏风,来到了屋子的正中央站好。此刻位于房间当中唯一的一把单人式沙发椅中空空如也,教皇并不在这里。辛西娅嬷嬷刚好就站在楼梯口,她向金在中欠了欠身子,低声说要去请教皇亲临。

金在中以沉默应对。站在原地等候。

恭顺站立等待的人同样也是在侍奉上帝。金在中记得原句应该是“只站着待命的人,也是在侍奉。”

等待和每日必要进行的其他事物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应该算是顶轻松的工作。他把这一切都当作是一种工作,或者一种劳动。如果可以,他宁愿就这么站上一整天。权当自己是棵树。

只是唯一一点不好的,站着的时候思绪总是容易在不经意之间就溜远了,抓也抓不回来。

金在中在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看到的景象,天边的残阳和哨兵们佩戴的枪支,最大射程范围是多少?哦,五十米,但其实每一个经过实战的人都清楚,超过十五米距离以上的尤其还是移动中的射击目标命中率仅有30%。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知识点,可只能用于理论,他没有实践的必要。

这间祷告室里没有时钟,他弄不清具体的时间,也没有摇摆中的钟摆可以供眼睛憩息,他的目光只能在那些没有生命特征的物品上慢慢爬过。两扇竖长方形窗子,防弹玻璃,同样的只能推开一指大小,从窗户可以眺望见城堡的幕墙和塔楼。整间屋子只有一个座位和旁边一个供放烟盒和烟灰缸的巴掌大的小桌子,金在中不抽烟,并且从未尝试过,因为要极大程度地保护和爱惜自己的身体。香烟有损身心健康。

当他初分化成Omega进入感化院和众多平民Omega一起接受教育时,辛西娅嬷嬷曾这么教导过他们:要想象自己是一株植物或者花朵,要扎根于朴实的土地当中,使劲儿地往深处扎,然后开花结果。你们既是可供扎根的土壤,也是可以生根的种子,一切因果皆在你们自己。

这其实是一种暗喻,辛西娅嬷嬷的话总是暗藏玄机。现在想来大概意思就是:无论开什么花结什么果,胜利的果实是属于别人的,而过错都在于自己。

还有什么可想的?金在中暗自思索。他尽量使得自己不去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例如自由之类的命题。那也太不切实际。思想应如同眼下的其他东西一样,在被教导勤俭质朴的当下必须限量配给。过分的思想只会令人垂头丧气,丧失对眼下真实生活的感悟。

为何城堡外伫立着厚厚的幕墙,那一道道高耸入云的城墙究竟是为了抵御外敌,还是害怕他或他们逃跑。逃不远的,窗子外面会开一整夜的超强光探照灯覆盖了整座城堡,数十道岗哨关卡,每一道都有天使军日夜站岗,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枪。随身的配枪还有一岗一个扛着机枪的小队队长。也就是说,即便他能逃出十五米的射程范围,也无法躲过机枪的大规模扫射。

还有时不时在那由黑砖砌成的墙头会挂着示众的尸体。那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一根粗壮的绳子套在那些人的脖子上,绳子依序挂在墙头的吊钩上,他们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面上没有任何遮盖——因为一早就说了,这就是为了给人看的——让人们好好记住这些犯了罪的人的面孔。一般他们的罪行会悬挂于胸口前的牌子上。无论如何拯救都不愿皈依的异教徒胸口的牌子上会用黑色颜料画上一个大大的叉号,犯了强奸罪的Beta胸口的叉号会变成红色,非法堕胎的Omega会被直接扒光衣服——一目了然。还有极个别时候,一些人的胸前挂着的牌子上面直接写道:“背叛性别”。这个说法是来自旧圣经中《圣经·利未记》,指的是两个男人的苟合。可放在眼下来讲,指的是不能孕育生命的两种性别之间发生的交媾。有点像排列组合,AB,BO这类。

但是Beta和Beta之间的性行为倒是不在法律的约束范围内,也非常常见。他们像是生活在另外的星球。

思想滑的远了,需要集中精力才能将其拽回来。不如想一想这座城堡里同他一起生活着的女使们。金在中将身体的重心移到另一只脚,这是一种因长年累月的站立而摸到的门窍,让身体不至于太过劳累。

其实金在中完全能够理解,理解辛西娅嬷嬷,也理解那些如暗影一般生活在城堡里的女使们。

当他面对她们的时候,有意无意散发出的善意,对她们来说,不过都只是一种上位者的施舍。她们根本就无所谓。因为谁也逃不走,除非是逃到另一个世界。

他也完全明白,为何女使们统统穿着宽大的黑袍将自己的全身包裹起来,因为一定程度上,她们和他的处境相似。

每一个Omega都明白,Alpha是比洪水猛兽还更为可怕的生物,必须加以规避。那些Alpha的眼光总是在这儿那儿游走,就像黑暗中埋伏等待抓捕猎物的眼神、搜寻中的探照灯,他们总是想在你的身上获取、掠夺些什么。尤其是——当你或纤细或肥硕的身躯、修长或结实的双腿、富有曲线的腰臀和紧绷不失弹性的肌肤暴露在他们面前,更别提撩起的长发下露出的脆弱的后颈,那里还埋藏着蓬勃、富含丰富汁水般的信息素。那是他们极度渴求的东西,决不能轻易示人。

而Beta们总是对Alpha掉以轻心。

即便天生后颈上没有可供Alpha咬破的腺体器官,身体也不具备可以孕育的功能,可毕竟他们还有自己的这副躯体。在某些或冲动或丧失理智的Alpha眼中,哪怕我们天生清白又无辜,哪怕我们的一举一动绝无可指摘,但我们生而就有的天性就是能让Alpha沉醉于欲望的根源。

是我的错,是我们的错。

是我们勾引了他们,是我们没有保护好本该守住的界限,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一切都是我们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金在中呢喃道。

……

最终,即便经过等待他还是没能见上教皇一面。金在中猜测,教皇大人可能忙于公务,但更有可能是去了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地方,或者只是单纯地喝醉了,无法被唤醒。他嗜酒如命,这当然也是保密的。

王室总是如平民们想象的那样,充满秘密。

辛西娅嬷嬷为他带来了教皇的口令。

在选丈夫之前,他可以先为自己选一位婚前生理卫生课的老师。其实就是要对他进行婚前性行为教育,这是在感化学院无法学到的内容。感化学院的那些嬷嬷一辈子未婚,她们不遗余力地向Omega们灌输传播要开枝散叶、多生多育的思想,企图令他们忘却自我,心甘情愿地为国家奉献自己的一切,包含这副不堪一提的躯体。但要让她们教他们如何在床上侍奉自己的Alpha丈夫,那简直是要逼死她们。

还有明天一早,会有专业医生上门为他的身体进行评估,其目的是考察他是否能够生育至少一个对国家有贡献的孩子。

辛西娅嬷嬷说完便站在王子的面前,等他例行说结束语。

可站在她面前的王子久久没有动作,正神情默然地望着自己。

这已经不是今天的第一次。

室内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

上帝!金在中拼命让自己僵硬的身体保持直立。真希望自己是个哑巴,这样就不用刻意地抿着嘴巴当做是一次小小的反抗。刚刚嬷嬷说什么?自己不仅有权要为这个国家选一颗精子,还要再选一个用来调教自己的老师?是让他选吗?让一个从小连玩具都不配选择的人来为这个国家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不是金在中想要故意保持缄默,而是他实在害怕,如果嘴巴开启了一丝,哪怕只是一丝丝缝隙,他都会忍不住尖声大笑出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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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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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3 16: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3 过去和新生

夜深了。

依旧没有可以确定具体时间的时钟,但通过刚刚从窗子外面传来的悠扬钟声,金在中大体可以确定,大约是晚上八点钟。因为那是挽救仪式结束才会敲响的钟声,明天一早又会在高高的墙头上看到新的被悬挂上的尸体。

会有几具?金在中透过楼梯廊上扇形的气窗往外看去,风景被笼罩在夜色里,他暗自猜测。一般是两个或两个以上,才会值得他们把那些大主教¹们聚集起来。那些上了年纪的主教们,一个个肥头大耳,心宽体胖,一般他们参加这种仪式的时候会穿上许久没穿过的西式洋装。那是一种舶来文化,一开始大家都对此嗤之以鼻,可时间久了,便都接受了那些东西。大主教们坐在高高的像从前的领奖台那样的高台上,因为肚子太大就像怀了孕的Omega,所以他们不得不在坐着的时候把西装扣子解开,像胸前抱着一个大西瓜,看着有些滑稽。但金在中觉得他们看起来更像是被鲜血和腐食吸引来的鬣狗,围成一团,以吸食他人的痛苦和那些凄厉的哭喊声过活。那对于他们来说是消遣的一种。

举行仪式时,先是会由嬷嬷们将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犯人(他们叫他被挽救者,嬷嬷们此时被叫做挽救者)左右两边架着胳膊拖上来,再由辛西娅嬷嬷或者是低她一个等级的莫蒂嬷嬷将检察官们写好的罪状大声宣读出来。这种事情以前都是只由辛西娅嬷嬷来做,这也算是身份的象征。可近些年来,辛西娅嬷嬷多次借口称病将主持挽救仪式的任务交给了莫蒂嬷嬷。莫蒂嬷嬷当然乐得其成。

而这一步也是为了念给下面的我们听的,以达到以儆效尤的效果。可后来便经常有人照着前人干过的事情模仿行事,这项程序便被废除了。

不过这也给了人们多余想象的空间。毕竟被禁止的事情总是在能在幻想中畅通无阻。

刚刚他有听到叫喊声吗。
也许听到了,但因为已经太过于习惯了这一切,充耳不闻了。

他膝下是柔软的地毯,即便是跪着也并不觉得难捱,难捱的是这寂静的夜色。他刚刚被辛西娅嬷嬷留在这里罚跪,向上帝忏悔自己的过错。没有留下时限,惩罚大概会持续一整晚。

刚刚说了,难捱的不是他的膝盖,也不是后颈已经开始红肿发烫的腺体,更不是连续的发热。而是一整晚的时间都是属于他的。他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只要他安安静静,不吵闹,不走动。这时不论他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还是跪在这里,其实没有差别。被禁止的事情事情会在幻想中畅通无阻。

他开始回想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被指责对上帝和教皇不敬。
金在中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他想伸手去挠后颈的腺体,那里因为红肿总是让他觉得痒痒的,可他还是忍住了。他自诩耐力一流。

金在中在心里小小的叹息了一声,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来到这里已经快满三年了,可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

是因为他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了吗?还是因为没有说例行的结束语?还是辛西娅嬷嬷终于看穿了他眼睛里自觉深藏不露的不屑。

“务必要在主面前保持谦卑,主会使你升华。驱使迷途的羔羊知返。”
辛西娅嬷嬷只留下没有感情的这句话便离去了,留下金在中看着她浮肿的脚挤在牛皮软跟鞋子里挪动步子离去时有些颠簸的可笑模样。

他不该笑的。可是这会儿又忍不住了。

那种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何会产生那样怪异的情绪?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产生的?是Omega信息素改变了他吗?那就是……是从他的大脑里产生的吗,还是从那些被灌进身体的白色药片或者插进静脉里的针管导致的?他记得自己会在一阵声嘶力竭中神智迷乱地苏醒过来,母亲的脸出现在眼前。这下他能确定她不是错觉。他挣扎着对她伸出手,却被女使们控制住,她们拽着他的四肢朝不同的方向拉扯,就好像想要将他扯得四分五裂,他被绑在床的四角。他记得自己嘶声尖叫,他呼喊“母亲”并直接大不敬叫她的名字,他曾在多少个日夜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他曾寄希望于母亲能认回自己这个儿子,接自己回家,可希望终将落空。那感觉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不过这都只是感觉而已,说不定只是一声声喃喃低语。

“母亲,母亲,母亲。”
“救我,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我。”
“救我,我好痛苦。”

医生说他这是因为在Omega的孕腔中时落下的病根,天生体力赢若,分化对于他来说不亚于九死一生。

母亲那个时候说了什么?他不该总是记忆力那么好的,这样只会白白增添了可供在夜里咀嚼的痛苦回忆。

“保下他,不能让他死。”母亲说。还不等他伸手去拉母亲的衣角,便又听她说道:“什么都遗传了那个没用的Omega……可偏偏只有他的孩子活了下来。”她声音冷硬,看也不看躺在床上的他,仿佛在说的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也不是一眼都没看。他记得母亲那双和他相似的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在眨动中快速瞟了他一眼,然后便立刻移开了,仿佛他是一块被海浪拍打上礁石的咸腥的死鱼。

他的确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身上散发出死亡的味道。

还不如回去,回到那个阴暗狭窄的小房子里去。至少那里还有黑暗可以和他作陪,还有辛西娅嬷嬷每日例行对他的检查和照看,他那时觉得辛西娅嬷嬷是他在这世界上第二喜欢的人,第一喜欢的应该是自己的母亲,这是来自圣经的教导。他那时太小了,分不清在这个世界,将他生下来的是他那个从未见过的Omega父亲。并且他那时还可以去学校。

恍惚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在中记得自己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忽隐忽现,混沌一片。过了好一阵子,才重新看到了椅子、闪动的穿着白大褂的人影,最后看到了窗户。

他活了下来。
并且分化成了一个Omega。

母亲就站在窗前背对着床铺,这时有医生举着一支细长的针管走过来,他的头被迫被推向另一边,没有窗户的那边。紧接着后颈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可他已经连呼痛都做不到了。这是必备的一步,他们需要对腺体取样,并化验出他的信息素等级。

现代机器化验的速度极快,好像只销五分钟而已,举着化验瓶和数据分析表的护士走了进来,将纸张递了过去。

他看到母亲修长的手指夹着那两页薄薄的纸张将它们抖得“唰唰”作响,紧接着她的嘴角翘起嘲讽弧度,“居然只有A等级。”

医生在一旁适时的补充:“以小殿下的身体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吗?

回忆戛然而止。

后颈传来的疼痛伴随着呕吐的眩晕感袭来,他下意识弯下腰去,几乎是跪匐在地面上,口涎滴落下来。

什么时候流了这么多汗……汗水也滴落下来,落在带着暗红色花纹的羊绒地毯上,氤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金在中拿袖子去擦。可是他越擦,那片痕迹就越是显眼。这下彻底被弄脏了。

别害怕……别害怕……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少年的声音细弱蚊蝇般在黑暗里响起。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楼梯上的廊灯也到点被关闭了。

他并不害怕黑暗,黑暗是他的朋友。
少年如猫般的浅褐色瞳孔在黑暗中熠熠。他抬头环视这座城堡内的一切。整座城堡的内饰都采用的是维多利亚时代末期王室贵族所遗留下的,并没有添置更多华贵的装饰,也许有一些不可估量的艺术品,但在这个人口濒危的时代并不值得一提。

地板上的羊绒地毯是女使们一针一线手织出来的,挂在廊间的传统装饰是那些无所事事的Omega夫人们在闲暇时间利用碎布头拼凑而成的。这是他们喜欢的格调,就像头顶这盏一到时间便会自动熄灭的灯。传统价值观的回归。吃穿不愁,但也要勤俭节约。可为何仍还会觉得自己被浪费?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Omega?

金在中又想起母亲临终前看他的目光。他跪在她的床头,她艰难地伸出手唤他。

他以为他们终能在生命走到尽头时和解。

可母亲只是一把拽过他纤长并脆弱的脖颈——不知道早已缠绵病榻多时的母亲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她压着他的后颈——那块明显凸起的部位,狠戾地掐了上去。

他已经快要满十八岁了,他以为自己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可是在Alpha的威压面前,他的坚持和自制力不值得一提。

那大概是一种回光返照吧。因为极端的痛苦和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快感交杂着,让她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润来。这让他们的面容更加相似。

她问他为什么不是一个Alpha。

他嗫嚅着回答不上来。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是Omega,他宁愿自己是个平凡的Beta。

随后,母亲死了。
国家的大权可能会落到那些狼子野心并虎视眈眈的恶徒手中。
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金在中突然明白了临终前母亲看他的眼神,那是悲悯的眼神,是怜悯他的眼神!
怪不得她那么急迫地渴望他分化成一个Alpha。
是他让她失望了。

这一切究竟是谁在暗中做出了选择?是那个无所不知全知全能的神吗?这一切难道真的都是上帝的旨意吗?上帝为何会允许这些苦难的发生?

黑暗里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金在中恍然间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他想将这一切当成纯粹由他口述的故事。只有将这当成是别人的故事他才能看到更多的希望。倘若这只是一个由他讲述的故事,那么故事的最后一定会有一个结局,可生活怎么会有结局?生活不会结束,真实的生活永远不会有结局。

伏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将身体放松并翻转了过来,面朝上,透过那只小小的扇形窗子朝外看去。那个广袤又陌生的天地在棱形镜一般的玻璃窗子的映照下变作了万花筒中光怪陆离的镜中花。他突然想起来,如果不是十五岁那年分化成Omega,他将会在那个秋天去上大学。也许他也可以和那些Alpha一样,学习礼仪、戏剧或者射击的课程。

可现在一切早已化为了泡影。

……

第二天清晨,金在中听到的第一个响声是一声尖叫和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凡妮打翻了早餐盘。她原本是要去王子的房间叫他起床并送上早餐,可在中途踏上台阶的时候看到王子倒在楼梯的转角处,整个人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呼吸的起伏。就像死了一样。

金在中下意识抻直了脚,晕晕抬起头来,心脏恢复了缓慢的跳动。

他还活着。

凡妮又尖叫了一声。她是个才刚满十六岁的小女使,做事总是有些毛毛躁躁,但不失为一种可爱。

怎么啦。金在中出了一脑门的汗,身上的衬衣都湿透了,又被他的体温烘得半干,黏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他看向凡妮黑色头巾下正对着他眨巴眨巴的灰色眼睛,和有撮从头巾中偷跑出来的红色头发,同时转过身,努力想要爬起来。

哦,她说。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金在中的口吻淡淡的,就像在谈论今早上的天气。

他朝窗户外面看去,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凡妮屏住呼吸看着金在中有些狼狈的模样,一缕浅的发金的头发垂至额前,几乎要遮挡住了眼睛。一种雌雄难辨的美丽和吸引力几乎是在刹那间就攥住了她的心神。她先是慌忙地退后了一步,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她又低头去看,是刚刚被她打翻的鸡蛋和橘子汁,又被她踩了一脚,将地毯弄得脏污不堪。凡妮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没关系的。”金在中扫了一眼,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道,“你负责清理干净就好。”

金在中当然知道,他简单的一句“清理干净”,这个可怜又无辜的小女使就要跪在地上弯着腰清理上好几个小时。但他并不那么在乎。这是他所拥有的权利之一。

对他人拥有权利的确会让人上瘾。没人能拒绝。

金在中装作凡妮看不见似的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装模装样的拍拍身上的衣服。天哪,他现在真想立刻洗个澡。

可偏偏凡妮的声音又插了进来,“殿下,医生和他的助手先生已经在检查室等候您了,您是现在就直接过去吗?”

上帝!这个女使怎么会如此没有眼色。金在中不禁扶额。他瞥见地上那枚被踩得稀碎的鸡蛋,有些无奈地提醒道:“我还没有吃饭。而且,我想先冲个澡。”

“可是……”凡妮的眼中透出一丝天真的固执。她总是这样,习惯性按照既定好的那样做。

金在中掀起狭长的眼眸,眼神终于暗了下去,“让他们等着。还有,早餐再送一份来我的房间。”

王子就丢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等他回到房间冲了澡再出来的时候,辛西娅嬷嬷已经带着两排女使们分立在他的房间门口。凡妮也在其中。金在中打眼一看,人群的中凡妮神情慌张,微佝着腰背,脖子也缩着,一看就是犯错误后的模样。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楼梯间的污渍清理干净。

金在中在心里暗暗叹气,所以在紧接着辛西娅嬷嬷问他是否已经用过早饭的时候,他空着肚子点头道:“已经用罢了。”

人群里的凡妮微微抬起头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其实金在中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两个人一起瞒天过海,假装自己已吃过早饭,对大家都有好处。要是她跟辛西娅嬷嬷说见到自己倒在楼梯上,一定会引来数不清的问题。说不定他还要因为在侍奉时不专心偷偷睡着而遭受更大的惩罚。

这样做对自己更好。

“走吧。”辛西娅嬷嬷站在前面引路,众女使们跟在他的身后,众人浩浩荡荡往位于城堡一层的某间诊疗室走去。

金在中总觉得这样自己像被押送去刑场的犯人,但他没有提出异议。走廊的灯只有在黄昏到就寝前的一小段时间内会开启,所以现在曲折的内部长廊里光线昏暗,只有经过每扇开着的门时能够看到从房间里透出来的光。光线让人不得不注意到,每扇门的花纹都不一样,木槿花、玫瑰和满天星,还有他叫不上名字的。

他看的入迷,走在前面的辛西娅嬷嬷转过身停了下来,金在中一个没留神差点撞上去。辛西娅嬷嬷的眼神飘过来,他赶忙向后退了两步立正站好。

辛西娅嬷嬷推开蔷薇花纹的木门,朝里面高声宣扬道:“王子殿下到了。”

“谢谢。”金在中向辛西娅嬷嬷微微颔首,侧身走进门内。

屋内有人,并且看起来已经等待了许久的样子,因为王子殿下冲澡花费了不少时间,这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不少。

金在中感觉很不好意思。不论是关于迟到还是现在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以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他尽量压制着呼吸,缓缓抬头朝房间里站着的两个人影看去。

——好像有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场,但金在中回想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完全记不得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没有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象,他只记得刚洗干净的金发的尾端带着潮气,搔得他的腺体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还记得随着他走动时皮鞋和地毯摩擦发出的轻微的响动声,引得站在窗户边上的那个男人转过身来。

光线在他的轮廓勾上一圈闪着金光的毛边。

如果这只是一个由他来讲述的故事的话,如果一切真的如他所愿的话,金在中一定会这么讲道:那一刻,好像带着某种颠覆性的意味,就像深埋在地下的东西无言地破土而出,重见天日,这意味着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任何被压制的声音都不会甘于沉默,它们会以某种无声胜有声的方式大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男人转过身,也看见了他。

随即他落入一片澄净的黑色里面。他花了好久才搞清,那是对方的眼睛。

tbc.
1.大主教:基督宗教中等级较高的圣职人员。这里指的是蒙特唯里共和国中神权统治中集政权和神权在握的上层领导人物。

啦啦啦~都知道吧,我们的主角之一,小郑登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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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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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4 18:31:36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4 梦中的世界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屋子正当中一张矮床上的男人脸上时,因为习惯使然,郑允浩随即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上黏着的劣质发黄的壁纸已经开始开胶翘边,躺着从下往上看的时候就好像在看一副版图辽域不怎么明确的地图,像是小孩子尿床尿出来的那种。

郑允浩花了三分钟确定自己的灵魂还在自己的肉体中。这种说法很微妙。因为伴随着睁开眼就随之而来的头痛和眩晕感,天花板上那盏兀自亮着的惨白的日光灯,椭圆形的灯罩在视线中形成重影,更加让他眼前发晕。

头痛欲裂。
难道是宿醉?

不,他没有喝酒喝到断片的习惯。

伴随着头痛,还有四肢无力,乏困疲倦,口中有些许药味和酒气混杂。

他迅速翻身下床,一手按在冰凉的红木地板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伸进喉咙,压住舌根,很快便无声的干呕起来。但无济于事。

除了吐出一些胃酸之外,没能吐出任何东西来。但好在,从他的症状和滚落到床脚旁的已经空瓶的威士忌和一个空药瓶看来,就只是宿醉之后又服用了超量的安眠药而已。

郑允浩晃了晃脑袋,以赶走脑子里药物带来的影响,他从地板上站了起来,随手从床头的纸盒中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这时才看清了室内的一切。

这是一间大约十叠大小具有西式风格的房间,光是房间中央的这张床就占去快要一半的面积,除此之外家具少的可怜。床边靠墙的位置立着一个简易衣架,除了一套已经被熨烫整齐的西装挂着之外,其余的衣服以深色为主,全都杂乱的堆集在地板上。

靠窗放着一张单人书桌,上面摞着成堆的大开本书籍。他走过去随手翻动。全是有关医学方面的书籍。《内科学》《现代医学影像学》《三种性别临床药理学》。

三种性别……

郑允浩的目光落在这四个大字上。

还不等他伸手拿起那本书,突然从房间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走动的声响。

郑允浩立刻屏息侧耳去听。

那脚步声缓慢、富有节奏,却不沉重,说明来人此时心境平稳,或心机不重。是个男人。中等身材,年龄粗略估计在他之上。脚步声由远及近,果然在走到他这扇门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即便心中已经初步做出了判断,但郑允浩还是一个跨步闪身躲到了门后,手下意识向胸前摸去——摸了个空。

他很快反应过来。昨晚入睡前还穿在身上模块化背心此时已经变成了棉质睡衣,他平时用惯了的副武器格洛克G18C型手枪自然也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噢,上帝!
那可是他的宝贝之一,弄丢了毕竟有些可惜。

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花时间来惋惜。

——咚咚。
——咚咚。

依旧是有规律的敲门声,却是一声轻一声重,看来来人具有一些幽默风趣的特质。

“允浩,起来了吗?”
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在门外响起。语气平稳,口吻略带些亲近。

郑允浩一愣。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门外的人明显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显得疑惑起来,敲门声也带上了一丝焦躁,并且伴随着几句低声的嘟囔。

“允浩……这小子,平时都起得挺早的啊,今天怎么回事。钥匙……钥匙在哪呢?”

紧接着就是钥匙串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叮铛响声。

等待着什么都不做不是他的风格。

郑允浩迅速扫了一眼贴在门后墙上自己的模样——这个相貌太具有辨识度。虽然头发的长度略有不同,但这无疑就是他的脸。甚至左眼的眼角还带着曾在战场被子弹擦过留下的疤痕。他只看了一眼,做到心中有数,便对着门外装出一副刚刚睡醒的声音,扬声道:“抱歉,这就来了。”

他故意做出趿拉着鞋子走过来的声音,一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别敲了,来了。”

门被反锁了三道,一一打开花费了些功夫。除了自带的门锁,还有一道防盗链条。这人可真够小心的,可这房间当中并没有值得被偷的东西。

房门拉开,一个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郑允浩面前。

中等身材,年龄在他之上,却因为长着一张略圆的脸庞使其看起来年轻不少,眼睛也偏椭圆,给人以单纯没有心机之感,又因为此刻眼底的笑意,让人更觉亲近。

郑允浩会心一笑,果然全被他猜中了。

男人身穿和他屋子里挂着的那套类似的西服,只是在外面又套了一件白大褂,不难让人猜到男人的身份是位医师或者医生的助理,但结合现场状况,估计自己才是那位助理。

“医师”冲着他微微躬身,嘴上说了一句什么,可郑允浩没听清。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愿主开恩赐予。”

这回郑允浩听清楚了。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答,便眨巴着眼睛盯着“医师”。

“医师”僵住了一瞬,他的眼睛快速瞥了一眼走廊,好像是看见四周没有其他人才稍稍放下心来,他转向屋内看着窗户的位置,刻意放大了声音又说道:“主赐予了好天气。”说着他的椭圆眼睛几乎快要瞪作一个圆形,他瞪着郑允浩的眼睛,似乎迫切地在等待他的回答。

郑允浩神情漠然,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两片薄唇开启,跟着对方重复道:“主赐予了好天气。”

“医师”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轻快和善的神情,他伸手拍拍郑允浩的肩膀,但因为他没郑允浩高,所以这个动作做起来显得有些滑稽搞笑。

“诶?”“医师”歪过头疑惑地眨了下眼,“你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壮了?背着我去健身房了?你不是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吗?”

这倒是个有用的信息,看来在他来到这里之前,从前的“郑允浩”是个不喜欢社交和运动,成日里把自己窝在宿舍的想要考取医师执照的类似于从前备考生的人。之所以能够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在那堆医学书籍下面,还堆着不少教授怎么考取医师资格证的书籍,就像他曾所在的世界那种备考资料一样。

“好吧,不说这个了。”“医师”看着郑允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估计是不愿意和他探讨这个,便自动换了话题。他看着郑允浩还一身睡衣,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口气不觉着急起来,“你怎么还穿着睡衣啊?你忘了今天要做什么了?”

一边这么说着,“医师”把他连推带攘的推进了房间所带的卫生间里,忍不住絮叨着,“快点洗洗吧,你这一身酒味的,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啊你这样怎么行啊,我和你说你再这么下去,别说考取医师执照了,你到时候肯定连老婆都娶不上的。”看来他的确是个老好人没错了。

郑允浩自然没办法解释另一个“郑允浩”的事情,总不能现在就告诉男人说,你原来的那个助手郑允浩恐怕是因为自觉考学无望或是人生无望,所以在喝空了一整瓶威士忌并服下安眠药之后准备自杀吧。结果他死了,却拽来了自己这个郑允浩接管他的烂摊子。

对了!郑允浩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刚刚自己一直忽视的东西,那就是——遗书。

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郑允浩在心里叫苦不迭。可千万别叫别人先发现了那种东西。

可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只是一个靠武力卖命求财的雇佣兵,又不是个专门靠破解迷题为生类似于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大侦探波洛,或者阿瑟·柯南·道尔笔下的名侦探福尔摩斯般的人物。他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东西。

郑允浩凭借自己身高的绝对优势,越过眼前这个男人的头顶又重新扫视了一遍屋里的物品。通过他反锁了房门来看,如果要留下遗书一定会摆在显眼的位置,可刚才通过自己的第一轮搜查,并没有发现那种东西。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原主通过了一些其他技术手段将遗书发送了出去,发给了谁当然不得而知。第二种就是这个胆小鬼就连自杀也不敢写下原因,就那么自私地逃向了另外一个世界。

郑允浩猜测是第二种。

想到这他的心稍稍放了一些,看着“医师”微笑地说道:“别急,我这就洗漱收拾,等我十分钟就好。”

“医师”的眼中闪着怀疑的光,“你可真得给我搞快点啊,今天可是要去给王子殿下做检查,如果不想我们整个诊所都被吊销营业执照,最好不要迟到。而且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为你争取到的机会,这可是一次现场实践学习的好机会。”

郑允浩一边思考着“医师”的话,一边连连点头称是。

“医师”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记得穿那套西装啊。”

他轻快的声音被隔断在洗手间外。

郑允浩回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他能够无比地确定,这就是他原本的身体。每一条脉络血液流经的途径,每一块儿被汗水浸透过的肌肉,还有肌肤纹理地走向。没错,镜中这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东方面孔的男孩正是自己。

那原来的那个“郑允浩”是怎么回事?

郑允浩决定先洗去身上这一身酒臭味再说,他有洁癖,平时在战场无论境况如何糟糕他都可以看在金钱的份上忍受。可现在他就连一刻钟也忍耐不了了。

贴着墙的淋浴头被打开,水以极强的压力喷射而出,郑允浩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给王子殿下做检查……

那是谁?

……

十分钟后,郑允浩果然穿戴整齐,出现在寄宿楼一楼的大厅当中。

这是一个类似酒店大堂的房间,一进门的右手边有类似的导向台,左手边是休息区,刚刚来房间找他的那位医师正坐在沙发中,他对面坐着一名穿着西装的黑人,两个人正一起抽烟。

“噢来了!”“医师”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就将只抽了两口的烟在面前茶几的烟灰缸中灭掉,随之站起身朝郑允浩走来。黑人紧随其后。

两人走到他面前,那黑人看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愿主明察。”

噢天哪!这都是些什么,暗号吗?那为什么总是每一句都不一样。郑允浩嘴角牵动了一下,正考虑要不要来上一句:“哟嘿!哥们儿,what's up?”然后再握下手撞个肩膀什么的时候,幸好这时“医师”已经加快脚步走了过来,替他回了一句:“上帝保佑温顺者。”

既然有了代言人,郑允浩无辜又纯良的站在原地,露出一个值得被信任的笑容。一笑,露出一口白皙的牙齿。

黑人的眼睛在面前这张东方面孔上凝视了一瞬,然后——他对郑允浩伸出了右手。

“杰西·金”黑人说道,“我负责开车送你们过去。”

郑允浩同样伸出了右手,握了上去,并报上了名字。这套社交礼仪他熟。

两只手交握在一处的时候,郑允浩敏锐的察觉到,面前人的手心虎口和食指指腹以及中指的前端,带着常年使用枪支留下的老茧。


车子停在建筑物的外面,三人依次走出寄宿楼。刚一出门,郑允浩刹那间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空气明显带着一股酸臭的刺鼻味,但不明显。天空昏黄,太阳时不时会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空气中有漂浮着的杂质。但他又留意到身边以及街道上偶有经过的行人,他们面目如常,仿佛已经非常习惯了周遭的一切。

郑允浩在心里冷笑。看来这是一个经历过核武器攻击过后被重建起来的新世界。终于感觉一切都好玩了起来。

他初来乍到,一时间还不能习惯这种在他看来已经是极度恶劣的环境,直到坐上车子,内循环开启,他才深深的吸了口气。

“愿主赐予好天气。”现在他也忍不住想要这么说了。

黑人,不,杰西·金坐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中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终于对他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车子缓缓行驶在车道上。这是一辆看起来十分昂贵的电动力汽车。整体黑色的车身,走线流畅,就像从前那个世界中一些跑车的类型。

郑允浩之所以断定这是一个经历过战争摧残之后重新建立的新世界,因为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懂得,弥漫在空气里无所不在的气体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释放后留下的挥之不去的味道,类似于氢弹或者导弹甚至是核武器摧残过后,又经历过数年,人力掩埋、稀释,最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不要以为手握核武器的国家不敢轻易下达核攻击的命令,因为那种号称可以使人类灭绝的危险物品通常都会放在一个手提箱中,由一国的总统或他身边最亲近的使随将自己的手腕同箱子铐在一处。这东西每日都在总统眼前晃悠,他下每一个决定时很难不会想不到要动用它的力量。

历史总是一再上演。愚者被权利支配了欲望,发动了杀戮,最后却被美化成了英雄传说。

不肖他问,这个世界也一定会有这样一位“英雄”的存在,说不定就和他们现在要去面见的王子殿下,有一定的关系。

郑允浩看着车窗外被他们的车超过去的公共巴士,神情若有所思。

他之所以懂得这些,只不过是因为曾在军队服役时,这些都是必备的理论知识而已。

再看天上,即便是晴天也有漫天沙尘,这个世界已经基本不适宜人类居住,起码已经是极度不适合人类幼儿生存的环境。的确,从他们自宿舍基地出来,路边的景象的确很像从前他生活的那个世界那样,这里看上去就像一个大的生活社区。时不时车子会路过一个个气派典雅的豪宅,屋子外面的草坪修整一新。时不时能看到两两为一组的穿着蓝色质朴衣服的太太们挽着篮子或布袋子沿着草坪外的白砖走道路过。可车子行驶了这么久,他没有见过一个推着婴儿车或者带着孩子上街的家庭。

郑允浩在心里猜测,这应该是一个以宗教为核心将剩余还活下来的人类连结在一起的国家,并不以人种或者其他作为首要辨别条件。

他正想着,突然察觉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医师”悄悄把腿靠了过来,并且微微碰触了他的一下。

不会吧……郑允浩心中冒出一个不太好又离谱的念头来。

但是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从十二岁开始混迹于军队当中,十四岁破格参军,一直到二十岁之前都在号称是陆军最强的三角洲特种部队服役,直到二十岁时在作战中对自己的长官开枪,将其直接击毙,在上了军事法庭被宣判无罪之后强行退伍离开军队,再那之后便作为一名以金钱为目的而参战的武装人员,也就是雇佣兵,活动在一些危险地带。

这也就是说,在他二十三年的全部人生里,几乎没有什么女人参与的余地,他对恋爱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并且对自己还是个处男感到十分自豪,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认为自己是个同性恋。即便军队中不乏这种特殊情况,但只要不招惹到他的身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就好。

可是,他现在无法判定,从前的这个“郑允浩”和身边人究竟会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一想到这,郑允浩微微将腿并拢,并转过头看向“医师”。

“医师”的眼中带着禁止和警告的意味,并趁着前面那位司机杰西转弯的空档,他凑过来飞快在郑允浩的耳边说了一句:“不要一直朝外看。”

原来如此。

这恐怕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生存守则。

得知“医师”并不是gay,他心里松下一块,这回终于老老实实面朝前坐好,眼睛朝下四十五度角尽量只盯着自己膝盖或者皮鞋的鞋尖。

车子在行驶了十五分钟后来到了第一道哨卡。

这个哨卡类似道路施工或者挖掘下水道时设下的路障:一个漆着黄黑亮色条纹的交叉木架横在路当中,上面印着一个表示“禁止通行”的红色六边形表示。在关口附近还有一座高高的塔楼,上面即使在白天,也开着强光探照灯,现在正来回扫射着。郑允浩半低着头用余光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穿着白色军服的士兵有五个,每个人腰间配枪,很普通的美军用的伯莱塔M92F手枪,拆卸装弹时比较慢。还有一个带有肩章的类似于小队队长的士兵,在他的脚下摆着一台口径超过20毫米的机炮。

车子停了下来,杰西降下玻璃,从车子的中档位置掏出一个绿色类似于通行证的东西让他们检验盖章。两名年轻的白衣士兵三指并拢,举到帽檐朝着他敬了个礼。

随即,后车窗玻璃被敲响,士兵要求他俩也出示身份证件。

郑允浩坐在外侧,自然而然的先接过坐在靠里面的“医师”递过来的身份证件,他快速扫了一眼,迅速将其记在心中,然后又自然而然地递给了站在车外等候的士兵。

韩多勋。三十四岁,亚裔,身高173公分。后面一长串是他的身份证号,郑允浩也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还有什么来着,哦,未婚。

结合早上他说过的话,看来在这里想要结婚并不怎么容易。

士兵查验过韩多勋的证件之后,目光随即看向坐在外侧的郑允浩,示意他拿出身份证件。

哦。他装作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现在两边的裤子口袋上摸了一遍,然后向士兵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紧接着将手伸向了西装上衣的内侧口袋。

士兵的眼神随之凝重起来,手慢慢朝下摸了下去,郑允浩知道,如果自己掏出来的东西不是证件,他们就会朝他开枪了。

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瞬。

幸好他很快感觉耍够了这些小兵。乐趣对于他总是稍纵即逝。他从内衬的口袋掏出和韩多勋同样的身份证件,上面印着的照片很像年岁再小一点的他。如果他不是因为无父无母跑去参军,那么估计能够正常去上学的他就长那副斯文模样。

啊……他突然有些怀念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的经历。并不是他生来嗜血,而是对于拥有超高智商的他而言,曾经的那个世界里的人于他而言,不过是观赏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鱼。无趣至极。

他渴望有双大手伸进他的生活里,搅浑这一缸无聊透顶的“泡澡水”一般的生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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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5 20: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meijiaxi 于 2024-3-16 15:27 编辑

Chapter 5 完美新世界

“姓名。”
这是个疑问句。

“郑允浩。上面写的很清楚,Sir 。”

“闭嘴。下车。”一个穿着白色军服的士兵在看过郑允浩递过去的身份证件后突然将手中的枪端了起来,指着坐在车子后座的郑允浩下达命令。

开保险,上膛,瞄准。形势瞬间急转直下。

如果不是郑允浩看得清清楚楚,离他最近的这名士兵,那可笑的就像要去遨游太空的玻璃面罩下额头已经浸出了汗水,另一名士兵端枪的手居然在抖,那他多少还会有些紧迫感。可话又说回来,这些士兵看起来都不超过二十岁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个正在长青春痘。他们太过于年轻了。年轻的士兵往往最危险,最狂热,动不动就开枪。他们涉世未深,对生命的意义知之甚少,和他们打交道得小心翼翼。


郑允浩神色从容,纯黑的瞳孔没有丝毫变化,而同他一起坐在后座的韩多勋顿时慌了神,他露出极其恐惧的神色,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般大小,脸色惨白的要命,朝着这两名天使军恳切地说道:“愿主明察。天哪,愿主明察。他只是王子殿下请去的医生。我们是一起的,我们都是医生,请相信我们。”

郑允浩回过头给了韩多勋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示意自己没事,“他们只是想搞清楚罢了,没事。”这么说着,郑允浩按照那名天使军的要求,先缓缓拉动车门的把手,随即后面站着的一名士兵走上前猛地拉开车门。

枪口始终对准着他。

郑允浩双手高举过头顶大跨步走下汽车,站在众人面前,他脸上带着和善又坦诚般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这些现在精神高度紧张的天使军士兵看来,很像手握着自杀式袭击武器的异教徒叛国者在得逞前露出的恶劣的微笑。

尤其是这名“暴徒”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原本站在塔楼上的小队队长此时快步走了过来,接过士兵递上的郑允浩的身份证件,仔细查验起来。

郑允浩的眼神最先落在他身上。

身高大概在180公分,西方面孔,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最先会去注意的,是对方左肩上的肩章上有一条金黄横杠,职位估计是个少尉。这种计量法估计是沿用了美军的传统。最后目光才聚焦在对方的脸上,高顶白色宽檐帽下面是一头暗金色的短发,鼻梁高挺,两片薄唇,尤其是上唇薄到几乎消失,说明他本国籍应该是一个英国人。右胸的胸口缝制着名字的名牌。

Alina·Green(艾丽娜·格林)

嗯……等等。
Alina?
还有,姓名牌下面那凸起的部位……真的不是女性的胸部吗?

“他”是名女性!

并不是郑允浩有歧视女性的偏向,他也曾在成为雇佣兵之后和一些女性战士并肩作战,她们做的决不会比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们差,只是这未免和他的常识偏离了太多。除了早期的德国政府一向排斥女兵,曾在1944年做出规定,为了女性自身的利益,不允许女性在军队中服役。但这也在德国女性经过几十年的奋斗之后,于2000年时终于推翻了这条法律。其他国家也各有组建女性士兵队伍。

可像眼前这般,处于最基层的士兵军队中男兵与女兵混合,这种场面实属难见。

结合着刚刚车子一路行驶过来他看到的景象。在每条街道都存在着拿着突击步枪把手的士兵来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啊。难道这里的人通通没有工作,或是无事可做,所以全部都去参军了?包括女人?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问你什么答什么,不经允许不许开口。”这位年轻的女性自卫官队长开口了。她的眼睛不断在郑允浩那张脸和身份证件上来回扫视。

“姓名。”
“郑允浩。”

“年龄。”
“二十三。准确来说,还差一个月满二十三周岁。”

“身高。”
“191cm。”

“身份证ID号。”
郑允浩准确流利地报上一串数字。

要记住以上这些信息并不难,因为大部分信息和他本人完全一致,而要记住那一长串数字,对他来说更是不在话下,除了接下来的一个问题……

“性别。”
郑允浩尽量让自己身体保持直立,眼神坚定投向面前这位女性自卫官身上。因为身体后仰,眼神游移是慌张不知所措的身体语言。这是他现在极力避免的。

“男。”

女性自卫官的目光聚焦在面前这位青年脸上,又重复了一遍,“我问的是你的生殖性别。把头低下来。”

郑允浩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点一点,将头慢慢朝斜下方垂了下去。太好玩了,他现在居然也有点弄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了,未知的感觉让他感觉到一丝兴奋的战栗。

但随即郑允浩黑色眼眸中闪烁的光熄灭了,那个自卫官只是将眼神在他的后颈处瞟了一眼,“男性Beta。”

看来换一个世界,金鱼还只是金鱼而已。

但同时,郑允浩通过这套试探理解这个世界的一项机能。

原来跟在他和韩多勋身份证件上性别后面的那个英文单词,代表着的是本人的生殖性别,而辨别的方式就是在人的后颈处。现在他已经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自己绝不是什么穿越时空回到过去,而是来到了一个在重大灾难过后由新人类建立起的新世界,所以身份证上的出生年份那栏写的是创世纪年。创世纪……哈哈哈哈哈哈,如果现在不是周围围观的人太多,他真想大笑个痛快。

他终于觉得新鲜了一点。

原来在这个所谓的新世界,不再以普通的男女性别作为划分,而是在此基础上产生了新的三种性别。而Beta就是他的生殖性别。至于剩下的两种性别,还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得知。

但他已经嗅到一丝蛛丝马迹。

郑允浩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为刚刚自己没能快速的回答补充道:“sorry,我只是觉得显而易见,我是一个Beta。”

四周端着枪聚集过来的士兵在听到这番话后都不由得露出一丝汗颜的神情。

显而易见……个头啊!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长得比Alpha还要高还要壮的Beta啊,而且他……他身上自带的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明明对方看着自己笑得十分纯良无害,就好像是个对着自己摇尾巴的大狗狗,可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啊,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啊!

总之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所以他们才会手忙脚乱地端起枪,惊动了队长,来盘查这个看起来十分可疑的青年。

这时,原本一直在驾驶座没有吭声的杰西突然走下车来,他看向那名女性自卫队队长问道:“愿主同在。一切都没问题吧?”

“没有了。”军官快速将身份证件交还给郑允浩。三指并拢,手举到帽檐处向他们敬了个礼后,示意士兵放行。

其实原本就只是例行检查,更何况有王子身边的亲信为他们担保,她相信不会出任何问题。



车子已经开离第一道岗哨很远,韩多勋才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缓过神来。他不断做着祈祷的手势,最后把双手交握摆在胸口正中心处,心有余悸地说道:“上帝保佑!上个礼拜,就是在这里,他们开枪打死了一名女性Beta,就是在这!”他的语气尖利到快要叫起来,但很快意识到这是在别人的车上,他又清清嗓子,很快坐了回去,接着说道:“据说她当时在那个买菜用的布兜里翻找通行证,对方以为她在掏枪或者是自制型炸弹。我的天,我们平民哪里能弄来这种东西。”

“这类事情常有发生。”开车的杰西这时插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无奈。

看来刚刚一同经历了这个小插曲的三人暂时拥有了同样的心情。

之后这样的岗哨他们又经过了三个,终于在穿过一个巨大的圆弧形拱洞之后,看到了位于整座城市最高处一具威严矗立着的城堡模样的建筑当中。

原来王子是真的住在城堡当中啊。
郑允浩脑子里一冒出来这个念头,顿时觉得自己还有几分幽默和天真。

他不再刻意朝着车窗外张望,而是在余光中打量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穿过一条两旁是茂密树冠的车行道,再绕过一个矗立着圣母玛利亚和圣子的大型喷泉,轿车稳稳的右拐,走向一条稍窄的,鹅卵石铺设的小道,道路尽头是一栋四层高的小独栋。

他总是将走过的路牢牢记在心中。不一定有什么用,但这是他的习惯。

车门被打开。门口排列站立着一排身穿黑袍将全身都包裹起来的女人们。

杰西率先下车,朝着为首一个年岁稍长的女人微微躬身,“愿主开恩赐予。莫蒂嬷嬷,两位医师到了。”

郑允浩和韩多勋跟着走下车,站在杰西身后朝她们点头示意。

被称为莫蒂嬷嬷的女人抬起手看了眼藏在黑袍下的腕表,语带不满地说;“虽然没有迟到,但你们应该更早点到的。幸好今天王子殿下也起晚了。”

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地都没有开口说话。

莫蒂嬷嬷耍了一个小小的威风之后,看着他们清清喉咙,“先生们,我是这里的主使之一,你们可以叫我莫蒂嬷嬷,请跟我来吧。哦对了,你们应该没有带任何不需要的东西吧,这里配备齐全。这次会邀请王室外的医师参与协助对王子殿下的身体检查,也是经由多方考虑得出的结果,希望你们二位一定好好为王子检查。愿主保佑一切顺利。”

随着莫蒂嬷嬷话音刚落,原本站在门两侧手持枪支的士兵走上前对他们进行了全方面的搜身检查,之后二人便跟在莫蒂嬷嬷身后往大楼里面走,杰西则完成了他的任务,将车子开回车库当中。

庄园的门被打开,众人先是通过了一个半缓冲的小房间,然后进入了整栋具有新风系统的屋内。这里温度和湿度长年都保持在一个令人舒适的恒定温度,PM2.5接近于0,空气质量堪比森林覆盖率超达百分之九十的地区。果然是王子殿下居住的地方。

莫蒂嬷嬷好似是看穿了二人的想法,适时在一旁向他们介绍道:“王子殿下住在不远处的主楼,并不在这里居住。这边是王子及主教们处理事物的地方。一层有一间诊疗室,那里应有尽有,咱们先过去那里等吧,如果还需要什么尽快告诉我,我会让女使们去准备。”

“宜应称颂。我们不需要什么了。”韩多勋答道。

“请问,”郑允浩突然开口,“请问我可以使用洗手间吗?”

莫蒂嬷嬷的目光在这个绝对不像医师的青年身上停留了几秒。因为全身都包裹在厚厚的黑袍之下,郑允浩只看得到莫蒂嬷嬷黑色头巾之下绷得直直的嘴唇。

这时的气氛微微有一丝凝重,女使们帽檐下的眼睛都悄悄瞅着这个初来乍到有些莽撞却英俊异常的男人。这可是王室重地,没有人会在刚刚踏入王室的地盘屁股还没挨着板凳呢就要求上洗手间,这对主人来说太失礼了吧。可毕竟现在真正的主人还没有到场。

而且要求上洗手间的还是一位超级无敌帅到可以媲美,不,甚至是超越S等级的Alpha的男人!即使他是一个Beta。不不不!如果是Beta那不是正好,正是因为是Beta所以她们才更有可能。

但被目光聚焦的郑允浩本人,就像没有感受到空气中这股复杂的氛围,甚至又补充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莫蒂最终点头,“会有女使为您带路。请。”

啊……这小子,真的没问题吧。
韩多勋一拍脑袋,看着郑允浩随着女使往反方向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的郑允浩好像非同寻常啊。

tbc.
现在可公开情报:
①蒙特维里共和国是一个以神权统治为核心,对《圣经》顶礼膜拜,进行纯字面解读的以Alpha为尊的后现代封建主义国家。
②只有Alpha可以使Omega受孕。
③Beta没有任何受孕或使Omega怀孕的可能。
④郑允浩并不是高功能社交障碍,也没有反社会人格,他只是因为高智商而对他人缺乏共情,在原本世界他觉得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是“金鱼”。供人观赏,既不漂亮也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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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08:41:41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6 他找到了那只手

郑允浩跟着一名全身都裹在黑袍当中的女使往位于走廊另一边的卫生间走去。

整栋房子都铺设了厚厚地毯,步伐再快都没有声音。更何况,眼前这名女使的步子刻意放到最轻,看来是因为身居王室而要特意让自己养成的谨小慎微的习惯。

除了这位小女使宽大帽檐下时不时瞟向他那灼热的眼神之外……

这栋建筑中布满了监控及窃听设备。走廊尽头的墙上安装着明晃晃的监视器,几个标有功能室的房间必须需要输入密码或者验证指纹才能进入,更别提还有房子四角一直站岗把守的武装人员。

他们这是在防谁?如果只是为了抵御外敌入侵,那么房间内部设置的“条条框框”未免也太多了些。这样看来,更有可能的是——为了监视、管控这里所有的人。

这倒是很像一些批判性反乌托邦作品描绘出的未来景象。政府部门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搞出来一个巨大的监控部门,以达到监控每一个人的作用。哦不,其实只要让每一个人知道监控系统的存在,那么他们就自然而然会自我监控,互为监控。

果然还是那个操蛋的世界。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经由女使的带路,郑允浩被带往一层的一个凸出去的房间门前。进入这扇小门里面果然分了三个房间,上面的门牌分别以A、B、O三个字母简而代之。

看来是根据希腊字母αβδ演化而来的Alpha,Beta和Omega这三个单词来代指新的三种生殖性别。辨别的方法其中之一是参考人们的后颈。

今天早上出门前,郑允浩在洗澡时对自己进行过全身检查。除了判定这依旧是自己的那副原装身体之外,并没有其他发现。不过这也给了他充分的判断条件。Beta是作为和旧人类最接近的存在,也许在体力、脑力方面也十分相近。而在这恶劣的环境中进化出的Alpha和Omega一定是其中一方拥有更高的武力值和脑容量,并代替了从前男人的职责会令另一方受孕,而另一方反之。

突然女使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郑允浩的思绪。“愿主开恩赐予。先生,请您使用一般Beta的洗手间就好,我就在这边等您。我,我也是一个Beta,请您不要介意。”

即便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名小女使唯一露出的脸蛋还是涨得通红,藏在黑袍下的手指也不自觉的绞了起来。

郑允浩进入了标着代表“Beta”的洗手间,装作使用完毕后很快出来,他一边打开水龙头洗着手,一边从镜中看着背后的女使,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请问,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已经五个月了,先生。”女使的声音细弱蚊蝇,看来是害怕被门外的监听设备捕捉到他们的对话。

郑允浩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前这名女使看起来不过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袍子掩盖了她纤薄瘦弱的还未发育完全的身躯,唯一露出的白皙的面孔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雀斑,令她看起来十分可爱。

向上帝保证,他绝对没有想要猎艳或者任何旖旎的心思,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疯狂到为了什么”崇高理想”以延续人类生命提高生育率会逼迫儿童向成年人卖淫,但毕竟对方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个未成年少女,他可没有任何恋童的癖好。但为了探索获取有关这个世界的更多信息,他不得不以先获取她的好感为前提。

他之前甚少和比自己年龄小的人交谈,甚至还是名异性,所以这使得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手握着棒棒糖在哄一个五岁大的小孩,“我听说王子的身体不太好,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提前注意的地方吗?”

这么说着的郑允浩更觉得自己的语气说不上来的怪异,连忙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这些都是为了更好的检查做准备。我叫郑允浩,你叫什么名字?看起来你应该是亚裔。”完了,好像更像诱拐犯之类的了。

女使好像没有想到郑允浩会主动和她搭话,毕竟她到她们的存在,总是被人忽视。她低下头踌躇了一下,但很快抬起头,“我叫伊墨,我是亚裔。我们、我们都曾是韩国人。先生。”女使的声音听起来带上了一丝雀跃。看来陌生人之间找相同果然是拉进距离的最好办法。

郑允浩微微一笑,安静地等她接着说下去。

伊墨快速转过身看了一眼小门外的景象。卫生间没有安装监听设备,离得最近的手持枪支的卫士站在有十多米远的地方,现在没人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她转回头再看向郑允浩时眼中带上了一丝大胆,“允浩先生,我也是才来到这里不久,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甚至我也才只见过王子殿下几面而已。”伊墨歪了下脑袋,看来她还保有着一些小女孩的习性,“他好像不怎么喜欢见人,除了每日必要参加的会议之外,其余时间都呆在教皇的祷告室里。”

教皇……又出现了一个新人物。

“教皇陛下最近的身体好像也出了问题,王子又还没能成婚,据说朝廷中不少势力都在紧盯着王子这次的身体检查呢。毕竟这关乎到王子是否能健康诞下继承人的关键性问题。”

“嗯……”伊墨一边思考着脑海里甚少的关于王子的事情,“这些都是传闻,我也不知道是否可以……”

“啊,没关系的,如果不可以说就请不用为难。”

郑允浩富含磁性嗓音对于这个常日被困在这个大囚笼一般地方的伊墨来说,就算是毒药她也认了。“噢不不,没事的。其实我也是听其他女使们说的。据说王子殿下……嗯,”伊墨一方面是想告诉对方更多的信息,但同时又斟酌着用语,显得有些为难。

郑允浩并不急着催促,他们大概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伊墨终于又开口了,“据说王子殿下并不受到先女皇的喜爱,所以从小一直被养在王宫外,和平民无异。直到先女皇另外两个孩子先后去世。太可怕了,他们都说这恐怕是对于女皇擅自发动战争降下的惩罚。那两个孩子都是Alpha,一名女性Alpha,一名男性Alpha,那名女性Alpha甚至马上就要成年了,太可怜了。就是因为这样,女皇才不得不接回现在这位王子殿下。据说接王子回来的那天,正赶上王子殿下的分化,如果医生到的再晚一点,王子殿下极有可能会性命不保。但是上天保佑。”伊墨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王子殿下活下来了,并且分化成了Omega。”

“虽然王子是一个Omega,但至少,女王膝下也能保留一名正统的王室成员。这不最近就要为王子殿下挑选Alpha丈夫了,一旦王子成婚之后顺利诞下小王子或小公主,王子殿下也就能顺利地留在王室生活了吧。我想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请了您和其他的医师为王子殿下做全面的身体检查。啊,允浩先生,您一定比我更清楚,据说现在研发出来的最新设备,已经可以在孩子刚刚诞生下来,就检验出信息素了呢。”

“哦对了!还有,请您也提醒您的同伴,在为王子殿下做检查时一定请小心些,王子殿下的脾气并不怎么好。”伊墨好像已经完全对他放下戒心,甚至朝他笑着挤挤眼睛。

郑允浩始终保持着微笑听完伊墨这番话,最后走上前。原是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感谢,这是他们战友之间常做的动作,可又想到毕竟男女有别,虽然在她眼中他们同为Beta。他将手背在身后,目光诚挚地向伊墨道谢。

伊墨受宠若惊,一颗少女心砰砰乱跳堪比小鹿乱撞。

郑允浩是真的打从心底感谢这名小女使,从她的口中让他了解到更多非常有用的信息。

所以他才会对她说出接下来这番话,“真的十分感谢你,可如果下次还有像我这样的怪蜀黍向你套近乎打听事情,请你一定要坚决地拒绝他才好。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阿门。”上帝,最后他还是没忍住,慈爱如同女孩的长辈般,在伊墨消瘦的肩头拍了拍,率先离开了这里。

气氛大概凝滞了一秒,伊墨大张着嘴巴盯着郑允浩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王子殿下比预想的还要晚到得多。

诊疗室中只留下了两名女使包括伊墨和郑允浩、韩多勋二人。

韩多勋坐在一侧的沙发里,看似平静,只是他抖动的腿和时不时在裤子上抹去手心的汗水出卖了他此时有些焦躁和紧张的内心。

而郑允浩正站在一面墙的前面。

郑允浩双眉紧皱看着这间宽敞的诊疗室当中有整整一面墙,按照型号大小、材质摆列着满满的生理用品和……男人的阳具。

甚至这些个玩意还依照形状和尺寸从小到大,从下到上排列的整整齐齐,不难让人怀疑布置这个的人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

他对着上帝发誓,即便是在百分之九十都是男人的军队中长大的他,也没看过这么多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甚至可以说是骇状殊形的男人的下体。啊不对,他根本没有盯着别的男人下体看的癖好!

真的是被这个莫名其妙就被拉进来的世界搞得头脑发昏!

一旁的韩多勋倒是对这面墙可以做到熟视无睹。大概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他看向郑允浩那难以接受的复杂眼神,向他解释:“这些都是要帮助Omega的身体良好适应的器具,一般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准备的。啊对,你应该也在书上学到过的吧。”

郑允浩神情依旧复杂,但还不等他开口,听觉敏锐于常人的他瞬间察觉到,在房间外的走廊里,有一行人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房间过来。

看来是王子殿下终于莅临。

他离开那面墙,走向窗户前站立,等待着王子的到来。很快房门突地被打开,一声如砂纸摩擦的老妇人的声音从有些昏暗的走廊中带着回响在众人耳中响起。

“王子殿下到了。”

郑允浩转头去看——

一个身穿纯黑王室礼服的金发男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也许是他背后的光源太少,第一眼时,郑允浩几乎只能看得到他苍白的面孔上那几乎像猫一般的浅金色瞳孔。不知道是因为这副景象太过于诡谲还是男孩身上与生俱来的那股神秘的气质,一向见惯了毁灭和死亡的郑允浩的身体竟然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那个瞬间好像有什么念头快速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犹如被雷劈中的感觉。

他回想起漫天沙尘的天空。
飞驰中的重弹装甲车。
他同时想到强烈到可以把肌肤晒到融化的气温和冰凉彻骨的湖水。
痴狂和射击。
他闻得到血液漂浮在空中的味道。
他听见持着AK步枪的长官的声音中带着欢喜,那是为了缓和面临死亡所带来的恐惧时他的大脑疯狂分泌麻醉物质,让他沉浸在了战斗的癫狂状态。
他感受得到,从自己的手枪中发射出去的九毫米口径的子弹没有射穿头部,而是在长官的脑袋内部来回反弹,完全破坏了整个大脑。
他同时想到事物的两极
生和死。
出生和死亡。
他想到探照灯和躲在黑暗中自渎的手。
那时候他是靠想着什么才射了出来……



你从水中经过,我必与你同在。
你趟过江河,水必不漫过你。
你从火中过,火焰也不着在你身上。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郑允浩在心中默念。

这是郑允浩最坚信上帝与他同在的一刻。

tbc.
《旧约 以赛亚书 43:2》你从水中经过,我必与你同在。你趟过江河,水必不漫过你。你从火中行过,必不被烧,火焰也不着在你身上。 When  thou  passest  through  the  waters, I will  be  with  thee;  and  through  the  rivers,  they shall  not  overflow  thee:  when  thou  walkest through  the  fire,  thou  shalt  not  be  burned; neither  shall  the  flame  kindle  upon  th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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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8 17:28:00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7 不顺利的检查

天,上帝,主,耶稣,耶和华……

郑允浩将所有能唤的名字在心中念了个遍,然后才不得不逼迫自己脚跟站稳了面对着这位尊贵的王子殿下。

因为这……实在是……

为什么刚刚没有人告诉他,这个看起来矜贵无比的小王子是个长相绮丽到冶艳无比的美少年啊!他、他真的是个男人吗?准确来说,郑允浩在脑中提醒自己,即便从外表难以辨别,但这位王子殿下并不和自己的性别一致。他是个Omega,而自己只是一名最普通的Beta。这个世界因为三种性别而产生了残酷的等级之分,要他一个接受过完整的现代平等自由主义教育的文明人,一下子适应这种严苛的阶级尊卑的封建主义制度带来的颠覆式变化,实在是难以瞬间消化。

那么现在他应该怎么做?是要下跪吗?并且高呼“参见王子殿下”?抱着这样的想法,郑允浩的膝盖竟然有些不自觉的要往下弯曲着……

好在此时韩多勋已经从沙发上弹射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面向还站在房门口的王子深鞠一躬,“王子殿下,日安。我是今天为您做检查的主治医师,我叫韩多勋。这是我的助手郑允浩。”

幸好不用下跪。郑允浩在心里庆幸,他立刻保持好膝盖直立,并随着韩多勋的动作一起微微低头鞠躬。如果真让他给这个看起来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崽子下跪,他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但他转念又想,如果Omega是作为和从前的女性人类一般的存在,那他真的会长毛吗……

郑允浩的脑子里面乱糟糟的瞎想一通,再回过神的时候竟然发现这小崽子,不,这位尊贵的王子殿下正用着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脸在发呆。

难道是自己脸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吗?还是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和这个世界其他人的差别。

一时间房间当中没有人先开口说话,沉默在这间有着怪异器具的空间里弥漫。郑允浩从没觉得自己有过如此慌张的经历。毕竟他可是上了军事法庭有可能会面临死刑都没有腿软过的男人,可此刻的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至少每分钟朝着一百下以上飙去。

见了鬼了。

郑允浩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但还不等他行动,这时从门外又走进一位浑身穿着黑袍的老妇人。她浑身散发着严厉的气息,虽然黑袍上有着几乎盖住半张脸的帽子,但她依旧高昂着头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这两位新来的医师。尤其是当她的目光移到位于韩多勋身后的郑允浩身上时,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位根本不像是Beta的医师助理引起了辛西娅嬷嬷的注意。

辛西娅嬷嬷刚想抬起手唤身后的女使拿来医师的资料再次查阅时,站在她身前的金在中突然间转过身来,忙不迭地对着辛西娅嬷嬷说道:“嬷嬷,我们还是赶快开始吧。”

辛西娅嬷嬷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她先是从喉咙里挤出“咯咯”般的声音,像是对王子突然的插话不满,但随即又像是意识到现在他们身居何地,周围又有外人在场。她才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好”。又说道,“带王子去换衣服吧。”

身边的女使包括韩多勋立刻都哗啦啦散开,分别行动起来。

郑允浩跟在韩多勋身后,两人走到拉着纯白帘子隔出来的空间内,将一早已经调试好的机器重新又检查了一遍。跟随他的指示,郑允浩带上无菌手套挑选了内窥探头中最小最细的那一个,将其先套上保险套,又涂上了厚厚的润滑液。

这是他的一点点小私心。

在知道了这个玩意儿是要从那位小王子的私处伸进去,一直深入到Omega的孕腔当中,他就觉得不寒而栗。这甚至要比他自己在战场上挨枪子还要让他觉得……疼痛难忍。一种幻痛从他的下身传了上来。

“允浩。”耳边突然响起韩多勋叫他的声音,郑允浩应声抬头看去。

只见韩多勋已经坐在了机器另一边的显示屏前面,那张原本总是笑着的脸此刻一副严肃的神情。郑允浩立刻明白了过来,便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开始认真地检查器具。



金在中在凡妮的帮助下,将原本穿在身上较正式的王室礼服脱下,换上了一身棉质的长袍睡裙。

都已经在这里三年了他还是无法习惯在女使面前换衣服,毕竟在他前十五年的人生里,并没有人告诉他性别是以颈后微微凸起的腺体而决定的,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个男人,而面前的凡妮不过还是个小女孩罢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遮挡住腺体的位置。

凡妮正将王子脱下的衣物悬挂整齐,回过头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起来,“殿下,你不用担心,我们都是Beta,那两名医师也都是Beta,所以你不用有任何顾虑的。”

话虽然是如此,但金在中还是用有些担忧的眼神朝医师们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咬着下唇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刚刚……那位医生也是个Beta吗?”

凡妮看向忧心忡忡的金在中。脱下了王室礼服的金在中看起来就和平常少年无异,此刻的他不用在其他王室成员和大臣们之间从中斡旋,反倒显现出一股柔美脆弱的模样。他一身米白色的睡袍长直脚踝上方,正露出纤细的骨骼,金色的发丝解开了束发之后都散落下来,垂至锁骨上方,更显得他白皙的脸庞上下巴尖尖,眼睛很大,其中正流淌着忧郁的颜色。

“是的。”凡妮回答道,“医师们都是经过了彻底的背景调查才能到这里来的,请您放心。”

金在中这才点点头,但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外面又响起辛西娅嬷嬷催促他动作快点的声音,他没有时间犹犹豫豫的,不得不赶忙蹬掉鞋子,将脚伸进纯白的拖鞋里走去被帘子挡住的后面。

帘子后的医师们都已准备齐全,金在中一眼就看见了那位长得根本不像医师也不像Beta的男人。他好像叫郑允浩,金在中听了一遍就将其默默记在心里了。总之他看见郑允浩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正看着他,估计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不那么紧张。可那个眼神竟然起了反作用,他穿着拖鞋走在地毯上,差点没被绊倒,幸好郑允浩伸出手扶住了他。

“小心,王子……殿下。”郑允浩提醒道。

金在中几乎觉得自己脸面已经都丢尽了。男人的声音擦着他的耳朵经过,瞬时就让他烧了起来,他头也不抬的胡乱点了两下头,然后被凡妮搀扶起来,又在那位韩医师的指引下躺在了一旁带着抓手的皮质椅子上,将两条腿打开分别放在了可供托起的位置。

金在中深呼吸,躺得规规矩矩,看得到天花板上的砖纹和内嵌式的顶灯,闪的他眼睛有些不舒服,他赶忙撇开眼睛。但他尽量让自己不要乱看,尤其去是去看那位助理先生看他的眼神。

“美好的一天。”韩多勋开口道。
“美好的一天。”

“您不用紧张,我会先问您几个问题,您如实回答就好。”

金在中点点头,他在余光中看到辛西娅嬷嬷正站在帘子的入口处紧紧盯着他,手上还拿着册子和笔,随时准备记录。

“请问您的您的年龄。”
“17……17零四个月。”

“您是在什么时候分化的?具体的时间。”
“15岁,生日当天。”

“您之前有过性行为吗?”
“没有。”金在中回答的很快。回答这个问题让他觉得十分丢脸,尤其是在那位助理先生面前。他现在甚至都不愿意叫他的名字,哪怕是在心里。

这和之前了解到的资料一致,为了保险起见,韩多勋还是又问了一遍。这时他示意郑允浩拿起刚刚准备好的检查器具,他对着郑允浩低声嘱咐道:“就像你平时练习的那样做,没事的。”

金在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眼睛眨巴眨巴,“等一下要做什么?”

王子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面对未知下意识还是会害怕。

“您不用担心,这只是要做一个深入一些的检查,来确定您的孕腔当中的氧离曲线值和PH值,再看一下您的孕腔膜的厚度。”

金在中没太听懂。

同他一起紧张的还有带着无菌手套已经拿起机器坐在了金在中面前的郑允浩。他看向那紧闭的入口,觉得即便是自己挑选的那枚最小尺寸的探头都过于大了。

他的踌躇被韩多勋看在眼里。
韩多勋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朝郑允浩面上看了一眼,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惊呼道:“天哪,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郑允浩差点没羞愧的把脸埋到胸口。

韩多勋自然而然地戴上无菌手套,从郑允浩的手中接过仪器,回过头冲着金在中安抚性的解释道:“这是必备的一步,但很快就会结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金在中突然感觉到私处被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刺入,并且坚定的被推至最深处。一行生理性泪水瞬时流了下来。他努力咬住嘴唇遏制住呻吟,这实在太丢脸了。

“请您放松一些。”韩多勋一手持着仪器,另一只手操控鼠标在显示屏上来回滑动,查看被拍摄出来的影像图。

情况不太乐观。刚刚已经点上了高纯度的催情素,对于一般性的Alpha和Omega来说是最好的帮助打开身体的助力,可王子体内位于身体最深处的宫腔的小口还是难以被撬动。

郑允浩瞪大了双眼,几乎是手足无措的干站在一旁看着。

“加催情素。”韩多勋指示他道。

郑允浩听到指令立刻行动起来。他大概能明白这些东西的用处了,那是为了帮助王子减轻痛苦的类似于荷尔蒙这样的东西帮助王子分泌更多体液好让仪器的探头能够深入到宫腔当中。可当他在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的时候,王子痛苦的神情浮现在眼前,端着挖香灰的手竟然难以自控地抖动了一下,一些粉尘落在了熏香盒子的外面。

这不像他。
他可是能手持狙击枪毫不手抖的射击800码开外的移动目标的人,怎么会只是看到别人做个身体检查,就这么魂不守舍。大概这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理解范围,他以前可从来都不知道男人也能进化出孕腔,孕育生命。

郑允浩稳住心神,又在燃烧中的盒子里加了两小勺催情素,顿时屋内被一股浓郁的香气包裹住了。

这种香气在Beta闻来不过就像是过量的香水味,可身为Omega的金在中已经难以承受。

私处的胀痛感还在持续,猛烈的热潮朝他猛扑过来,之前一直没有感觉的腺体现在突然开始红肿发烫,甚至比前两天更甚。可那根金属探头毫不留情的像是要撬开蚌壳的钳子,拼命在他的里面翻搅。他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完全的打开。他不愿这样……他一点都不想这样。

母亲临终前看向他的愤恨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为什么自己会是一个Omega……为什么是自己……

他下意识想合上抖成筛糠一样的双腿,可那已经根本不听他使唤。眼泪无意识的滑落,在他的胸前的睡衣上浸出深色的痕迹。

金在中浑身大汗淋漓,手指甲深深嵌在供他抓着的记忆海绵当中,扣出深深的五道印子。

这比他分化当天也好不了多少。

记忆又被拉回了下着暴雨的那晚,他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的变化,可他只当是空了一天肚子又淋了雨带来的轻微不适而已。他总是擅长忍耐。因为即便是想要说出来也无人可讲。

他洗好澡回到仅有一室大小的房间里,钻进被窝,想要用睡眠覆盖掉饿着肚子的痛苦。

黑暗中他裹紧身上的棉被,将玻璃窗外磅礴的雨势隔绝开来,轻轻哼唱着:

“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
I asked my mother what will I be
Will I be pretty will I be rich
Here's what sha said to me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这是他在学校听来的歌谣,歌词很喜欢,便记了下来。

每当哼着这首歌入睡的时候,他总能梦到春日的暖阳,青草香扑鼻,他的身体变得好小好小,小到可以完全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他尽情的向她撒娇。这时的母亲不再是那个只有在王室出席公共场合中那个遥远的站在最高处的身影,而是无比真实的。他甚至感受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乳香。

这当然是他的想象。他的母亲是个Alpha,自然不会产乳。可那时候的他傻傻的搞不清楚。

不知道在黑暗中这么过了多久,很快身体的热潮将他从美梦中拉了出来。

他分化了。

金在中眼前又浮现出天花板上的顶灯,他才知道自己刚刚短暂的昏了过去。身下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他转过头先是看见了郑允浩露出的焦急担忧神色的脸,然后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紧紧抓住了郑允浩的,并在上面留下来几道不浅的抓痕。

他赶忙松开手。

韩多勋又尝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每次都只能撬开一点点的小口,可再深就难以进入了。金属探头被抽了出来,他将沾了血的安全套取下丢在垃圾桶里,对着一直站在入口处纹丝未动的辛西娅嬷嬷说道:“王子殿下的生殖腔太深,而且催情剂对他的作用不是很大,如果要强行撬开孕腔,恐怕会对殿下的身体造成损伤。您看……”他斟酌着用词朝辛西娅嬷嬷看去。

辛西娅嬷嬷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按照您的专业知识来看,王子的身体在之后……会适合孕育吗?”

韩多勋微微一笑,“照这么看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今天的检查不太顺利也和本人当天的状态、心情、身体的舒适程度都有关系,您不必过于担心。我看过了殿下的检查报告,他只是稍稍有些贫血。”

身为王子殿下,居然还会贫血。郑允浩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看向现在即便已经结束了检查的王子还保持着张开腿的模样,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蜷缩了起来,看起来的确非常痛苦。

他的心也跟着皱在了一起。

在得到辛西娅嬷嬷的首肯后,韩多勋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下了结论,“这项检查会等到您的发热期临近之前再做,今天我再给您抽个血就能结束了。”

金在中在郑允浩的帮助下将双腿合拢,他转过头虚弱地点头。看来像今天这样的痛苦他之后还要再承受一次。

最后进行的抽血工作终于顺利完成了,金在中坐起身,双腿还软着根本不能着地,他坐在检查椅中看着两名医师各自忙碌着收拾器具,突然一股不知打哪来的勇气促使着他开了口,“医师,下次检查会是什么时候?”

韩多勋停下手中的事情,站直身体面对着金在中答道:“这要看您的身体状况了,一般Omega的发热期会在成年前后到来,如果顺利的话,也需要再过去两三个月的时间。现在我暂时给您安排在两个月后进行检查,您看怎么样?”

两个月……金在中的眼睛暗淡下来,这或许也太久了。

但,他不是应该害怕之后再次进行的内窥检查吗?为什么心底竟然抱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还不等他想明白自己复杂的心理,郑允浩已经将所有器具归置完毕,他向着韩多勋说了句什么,韩多勋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到门口向辛西娅嬷嬷做着报告。他只能听到从韩医师的话里断断续续听到“太窄了”“……扩张”还有什么“慢慢来”之类的词语。

金在中愣愣地盯着郑允浩的手看,刚才被自己抓破的地方好像有血渗了出来。

室内催情素也被熄灭了,运转良好的通风系统很快将那股浓郁的气息抽得一丝不剩。

可金在中竟然感觉自己颈后的腺体更加鼓噪起来,甚至又开始发红发热地痛了起来。比之前更甚。

眼见着两人转过头又向他行了礼,便要提着东西往门外走,金在中捂着腺体来不及穿鞋,赤着脚站起来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跑了两步。但很快,因为下体的疼痛尖锐的传了上来,他不得不抓住房间中央的立柱停下,冲着郑允浩大声喊道:“等等!”

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王子突然的行动,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辛西娅嬷嬷严厉暗含责备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虽然还没说话,但金在中知道自己又犯错了。

只是,说出口的话已经不能收回,干脆破罐破摔。

金在中看向已经半个身子走到门外又转过身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的郑允浩,话却是向着辛西娅嬷嬷,他认真地说道:“嬷嬷,我想让这位郑医师做我的生理卫生课的老师,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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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王子的坚持

“嬷嬷,我想要这位郑医师做我的生理卫生课的老师,可以吧?”

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停下了脚步都用无比惊愕的目光朝金在中看了过去,因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所以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在中!”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被金在中问到的辛西娅嬷嬷,她抬高了音量,情绪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甚至逾矩地叫了王子的名字。而金在中只是短暂的朝辛西娅嬷嬷看了一眼,“嬷嬷,教皇陛下赐予了我,为自己选择的权利。愿主明察。”他飞快地说道。说罢便又转过头看向了话题中的另一个主角,他金色的眼睛片刻不离,身子微微前倾,等待着郑允浩的回答。

而再看辛西娅嬷嬷,她本要斥责的话被金在中这一句话噎了回去,不敢置信的僵在了原地,那双因为震惊而瞪大的双眼此时显得那张脸犹如枯槁。

原来他叫做,在中。
郑允浩在心里摩挲着这两个单音节的词,他回过身认真地看着由这两个字组成为眼前这个看起来脆弱不堪的男孩。

虽说他看上去状态的确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暗金色的发丝全被汗水焦灼地黏在脸颊两侧和修长的颈项上,过于白皙的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这让郑允浩想到了渴求吃糖却得不到便哭闹的孩子。他身上宽大的睡袍都被汗水浸湿全部贴在皮肤上,隐隐约约延伸到三角区,腰身的部分显得像屋子外春日的杨柳般不堪一折。他甚至连鞋都没穿,打着赤脚追过来,一路上暗红的地毯上留下了稀稀拉拉从他双腿之间滴下的鲜血,他的两腿内侧甚至还留有鲜血滑过的痕迹,触目惊心。

可再朝他的脸上看去的时候——他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狭长的眼睛却一点都不显得狡诈魅惑之感,反倒有种异常的纯情。纤长的脖颈正高昂着抬起他尖瘦的下巴,此刻他正用着非常真挚的目光看向自己,仿佛是在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向他传达着他的思想和感受。

他在极力忍耐着痛,也在极力向他传达他的认真。

郑允浩有种上了战场却没有带上武器的荒谬感,在这位王子面前他总有种溃不成军的感觉,尤其是作为这段话其中的主角之一,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在这个已经不能用他从前人人平等的思想观念来衡量的新世界,他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尤其是他察觉得到,面前这位王子殿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他是同一种人。他不想让他失望,可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郑允浩转头看了看还保持着震惊而没有行动的众人,不禁微微叹了口气,他走了上去,解开西服前襟的扣子,将衣服脱了下来披到了金在中的身上。随即退后一步。两人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刚刚那个披上外套的动作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金在中感受得到,从那件披在身上的外套上传来的阵阵暖意,他不好意思地裹紧衣服,竟在这股温暖里忍不住打了个抖。他突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人真的是这么感性的动物,一旦感受过了温暖就再也无法容忍自己孤独地呆在黑暗里。他几乎是热切的等待着郑允浩的回答。

郑允浩略一思索,他用平静地目光先看了一眼正对着他怒目而视的辛西娅嬷嬷,那目光仿佛是在斥责着他:都是你勾引了王子。又像是一种警告:你最好识相点,不然我会让你失去一切。可郑允浩当然对此浑不在意,他不过是才来到这里的属于异世界的一个闯入者,对于原身“郑允浩”的家庭、人际关系到现在还知之甚少,他又有什么可在意的?所以他始终保持着面色如常,腰背依旧直立,仿佛王子对他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对他而言不过无足轻重。随后他才又面向金在中,“王子殿下,毕竟今天只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不清楚您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可毕竟,我还只是一个未拿到行医执证的医师助理。如果您需要一个专业的老师,恐怕我不会是您最好的人选。”

这可并不是郑允浩的推诿之词,他有种预感,眼前的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极有可能是一个绝不能招惹的就像潘多拉魔盒般的存在。他是想在这个新世界里找点乐子,但是保住这条小命是必要的前提。

被拒绝的金在中并没有露出丧气的模样。他是顾不上失落的,身子依旧保持着前倾,他的脸颊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激动,红扑扑的。但这也是自郑允浩见到他以来,第一次显现出这么漂亮可爱的神色。

他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眼睛挤出像是月牙一样的弧度,瞳孔却比星星还要亮,“医师先生,我希望您能慎重地考虑一下,我、我可以……钱、名誉或者是其他什么,无论什么都不会是问题,只要您能答应我。”

郑允浩闻言,那双纯净的黑色眼眸沉了沉,微笑的弧度以一种凝固的姿态保持在唇角。“我不明白。”他又开口。此时郑允浩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含着一种隐隐的不愉。

可金在中还对此一无所知,为了给自己的这个提议增加可行性与可信度,他用自己王室的身份担保,甚至还在不断加码,他做出了一些极有可能做不到的承诺。这是一种不自觉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有时候重要的不是承诺了些什么,而是这个承诺本身,可惜王子的年龄太小,还不太能明白这个道理。他天真的近乎残忍向郑允浩抛出一个又一个砝码,渴望其中能有打动他的一个。

“请问您执意要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我看起来更符合您的——取向?”郑允浩几乎是用带着挑衅和讽刺的话截断了金在中喋喋不休的“有利条件”。他妈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阶级和尊卑,他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毛都没长的小崽子在说什么呢,是想要买下自己?他经常这么做吗?他还曾经这么对待过谁?可随即他意识到了自己没有生气的理由,所以他把嘴唇到下巴的线条都绷得紧紧的。

他在为刚刚自己的失控感到烦躁。一方面是一种以前从来未有过的躁郁心情完全笼罩了他。另一方面,他不该这么对他。这个叫在中的男孩,他看起来还像个孩子,他就像他的弟弟。虽然他没有弟弟。

金在中终于被这句问话惊得回过神来。他问他为什么执意如此。

为什么?

他想回答些什么,好证明自己的真心,可他只是张大了嘴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紧接着,一股迷茫之感从身体的最深处翻滚着涌了上来。

他跪倒在厚厚的地毯上。他吐了出来。



众人经过一番兵荒马乱的忙碌,王子被放到刚刚做过检查的椅子中。他没事。韩多勋医师长吁口气。就只是一种应激的反应,王子早上吃了些什么?他又问。

金在中眼前模糊成一片,他还想去找那位医师的身影,可下意识又闭起了眼睛,他没有脸面再面对他。

“和平时一样。”金在中抢先答道,他之前说过,他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了。“两个鸡蛋,和一杯牛奶。”

韩多勋目光复杂地看向王子虚弱的脸庞。他不能理解王子说谎的意义是什么,因为从他的呕吐物中找不到任何食物的残渣。但他也明智的保持沉默。

他开了一些利培酮,并交代了王子身边的女使一定要小心斟酌用量。这是一种新型的抗精神疾病的药物,以他的初步判断,王子的患病程度远没有那么深,但也需要药物的帮助。

凡妮在一旁认真地一一记下。

金在中将头扭至一边,沉默地听着医师离去地脚步声,最终闭上了眼睛。


等韩多勋跟随着女使走出这栋四层大楼,远远就看见自己的助手郑允浩正站在台阶之下,台阶上立着一位浑身黑袍的老妇人,正是主使辛西娅嬷嬷。

他连忙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朝辛西娅嬷嬷鞠了一躬,“愿您安康。”

“感谢上帝。”辛西娅嬷嬷好像正对着郑允浩说些什么,可听到他的问候还是停下来向他回话。随即辛西娅的动作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把嘴巴抿得紧紧的,仿佛是在回想自己刚刚说到了哪里。

“嗯……”辛西娅嬷嬷沉吟一阵,把眉头皱得更深,他看向这位既不像Beta也不是医师的郑允浩,她接上了话茬,毫不客气地冲着站在比自己低了好几级台阶之下的郑允浩说道:“上帝保佑温顺者。请您不要将王子地话当真,您也看到了,他年纪尚小,很多道理还不清楚明白。更何况……”说到这时,辛西娅的声音故意拖了个长音,好像是要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更是想要引起面前这位桀骜不驯的年轻Beta的注意。

韩多勋不禁偷偷往身边瞟了一眼,只见他的好助理,他的好朋友此刻正在看什么呢。他的目光越过了面前的辛西娅,正专注地朝着远处望去,好像那里有什么极吸引人的景色。

还不等他去看,就听见辛西娅嬷嬷声音越加严厉,“更何况,您应该对自身的处境有所自知之明您自己也说了,您连医师都还不是,更别提要当王子的老师。还有您那窘迫地经济状况……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郑允浩收回目光,苦笑道:“是的,不用您说,我了解自己的处境。”

听到这话,辛西娅嬷嬷当做是一种变相的保证,这才极不情愿的点点头,终于说了结束语,“愿您度过美好的一天。车子已经在后面等着了,他会送你们到来时的地方。”

“美好的一天。”
“美好的一天。”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两人无言地上了杰西的车,还是来时的那辆,车头朝向相反的方向。在离去前,韩多勋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朝着刚刚郑允浩望去的方向回头看去。

只见在一片高高的塔楼和直耸入云的松柏树林之间,有一面乌漆抹黑的墙突兀地立在中间。

那面墙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据说是这样,至少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那堵墙就这样存在着。他还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他的父母还陪伴在他身边,每当休假日的时候他们总是一起到市中心散步。散步是他那时仅有的娱乐活动。因为国家崇尚自然、原始和纯真,一切多余的娱乐设施都是不该存在的。他们能做的只有散步。

可他很喜欢散步。散步的时候爸爸妈妈总会一人一边牵着他的两只手,他会大笑着带着他们两个向前冲刺,结果被那两只大手抓住。他记得他笑得很开心。向前冲,被抓住。向前冲,被抓住。他喜欢重复这个过程。

他们一家三口会走在一条林荫道上,太阳出来了,天上一团团毛茸茸的白云看起来就像是缺了头的绵羊。他戴着有着宽边帽檐的帽子,向上看很吃力,他总是要把头仰到几乎背过身去,才能看得到那些白白的云朵,他看得到那些风吹过的痕迹。但后来他很快就习惯了,他在这狭窄的视野当中,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他看得到父亲和母亲看向他微笑着的脸。

沿着记忆中的那条小道接着向前走,会经过一家肉店,一家服装店还有一个卖面包的店铺。基本上已经没有人会去外面买面包了,因为大部分的女性Beta会在婚后回归家庭,她们有一大堆的时间用来做面包。肉店必不可少,人们会拿着每月定时发放的肉票去换取相应斤数的肉,每个月能吃一次牛肉,鸡肉倒是很常见,每日都有。而那家衣服店生意也算是不错。因为法律总是时有更改,今天要穿黑色和灰色,明天又不允许穿鲜艳的红色,后天……谁知道后天会变成什么样子。那时的他从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情。

再然后呢……韩多勋努力将头保持着朝下的姿势,不多看,不多问,他们正在经过岗哨。出去要比进来更加严格,拿着枪的士兵仔细核验他们的身份证件,然后将他们从头搜查到尾,甚至连车底都不放过。到底什么人才能冒着被施行绞刑的风险扒在车底盘离开这里,他自然想象不到。他只管低着头,当自己的灵魂在别处,任由那些士兵将枪管伸进他的裤管。然后呢……再然后,他和父母会经过几座桥,一些树木,以及绿荫遍地的河岸。人们不被允许在河岸边停留。他记得十分清楚,在通往那堵墙的路上有一个超大的足球场,就像是真正被用作比赛的那种规格,可如今它被用作举行挽救仪式。

只要经过了足球场,就能远远的看见那堵黑色的墙了。记忆中的那堵墙和如今看来好像没有丝毫改变,可时间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经历过、正在经历那种小心防范、被人监视的感觉,或突然间沉默不语、转移话题,人们用各种暧昧的方式传递信息,言辞闪烁。这些二十年后也没有改变。

也许曾经,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经,那堵墙一定也曾在朴实中尽显壮观气派。可现如今,它变作了一堵极具有象征意义的东西。墙顶的铁柱上安装了模样丑陋的探照灯,沿着墙头一圈挂满了用来悬挂尸体的铁制挂钩,那挂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倒过来的问号。

幕墙之下还是会有人来往通过,他们有些步履不停,有些驻足观看。因为那就是用来给人看的。现在他们早就当那些尸体是融入周围景色的一种,那是一种点缀。在他小的时候,他和父母散步的终点就是这堵墙。他用他那还稚嫩的目光朝那些被悬挂着的尸体看去,他简直要被吓死了,那会让他好几个晚上连续做噩梦。可他的父母牢牢地抓着他的两只手,强迫他不能背转身去。

要看。
你要记得。
多勋,你要牢牢记得那些人的脸。

父亲的话还犹言在耳。直到——他看着父母的尸体被悬挂在高高的幕墙之上。

向前冲,向前冲,向前冲……他心里默念道。
可再也不会有人抓住他了。

美好的一天。

身后的幕墙随着车子的开动渐行渐远。去他的。韩多勋心里想,真是美好的一天。
tbc.
上章小金哼唱的歌曲为《whatever will be,weill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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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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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0 18:42:24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9 梦

刚刚医师们离去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很久,可那个人的外套还披在他身上,只是外套上的温度也随着那人的离去也随之离开,去向了一个他难以想象也难以用语言描绘的世界。金在中蜷缩着僵硬的身体,试图将全部身体都缩在这件并不够一整个包裹着他的西装外套当中。身下是并不柔软的检查用躺椅,刚刚他在这里接受了宫腔和信息素浓度的检查,明明疼痛还残留在身体上,可那竟然像是很早以前发生的事了。

所有的事都是一种重述。

就像现在,他想尽量将这个故事描述的令人清晰可见,让人在看到这些文字的同时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出相应的景象。可这太难了。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消失了,而未来还未到来,可我们都已经知道这是不对的。事实上过去未来其实都和现在是一样真实的、一样存在的。那些发生的还未发生的,只是再经由他的大脑中重新描绘一遍的时候,不可能事无巨细毫无遗漏。所以他只能尽量默默重述着。

金在中在脑海里尽情描绘着那副梦中般的场景,因为任何事情总会在幻想中畅行无阻。在郑允浩离开要前往的地方,那里应该和这里是完全不同的地方。也许在他生活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体育馆,那里挤满了来参加集训的高中学生。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不是女使们被要求穿的大大的黑色长袍,也不是平民们被要求穿着的黑、灰和墨绿色的毛呢制外套,就是简简单单的运动服,有黑色、白色,还会有鲜艳亮丽的红色和黄色。学生们的吵闹声、运动勃发前一刻的叫喊声混着音乐的鼓点交叠糅杂在一起,变成一种无人倾听的独特声音,萦绕在体育馆的上方。那个瞬间,随着脑海中的想象,他仿佛置真的置身于那个体育馆中,他闻得到一股刺鼻的汗味,混杂着口香糖的甜味和观看比赛的女生用的香水味。鼓点强烈的音乐在他的心上拍打出“砰砰”的心跳,坐在他身边的女生裸露的皮肤擦过他的,留下一阵战栗般的激动。他太久没有和人肌肤相贴,他没有握过谁的手,他的脸也没有被谁捧在手心,即便是很小的时候也没有。可他还来不及回味,随即视线就被场上奔跑着的篮球运动员吸引。他们骨骼健硕,身材优越,一个个人高马大,尽情在属于他们的战场上挥洒汗水。他们的篮球鞋奔跑在木质地板上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咚咚”声。真害怕他们一起跳起来的时候,地板会塌陷下去啊。这当然是杞人忧天,因为这样的事情前所未闻、目所未睹,而且他知道此刻自己在做梦。

只有在梦中会出现这些他从未看到过、接触过的事和物。那些拥有一个个各不相同却始终无法在他的脑垂体中留下痕迹的面孔的人。他明明每一个都认真地看过了他们的脸,可最终留给他的,只是一个无脸的长方形白布带一般的印象。而他的生活中,真实感来源于教皇陛下手中的那本《圣经》的教诲,和在感化中心时,辛西娅嬷嬷孜孜不倦灌输给他们的东西。要说还有什么,他只能想得到挂在高高幕墙上那些胸前挂着牌子的“舞者”。他们双脚腾空,就好像在跳着《天鹅之死》时跃出的Grand jete*。——抛出去,抛向天空吧。

他们短暂的被抛向天空,又会在几日之后,在新的挽救仪式过后,被一批新的“舞者”替换下来。人人都有登上舞台的那一刻。


他已经从梦中醒来许久,身下依旧是那张椅子,郑允浩的外套被他压的皱巴巴的。他刚刚在梦中好像梦到了正在举办篮球赛的体育馆。馆内放着的快节奏音乐和随之舞动的啦啦队女生们的身体还清晰的留在他的脑海当中,这让他的腺体鼓动,里面暗潮汹涌。他并非不想就这么直接起来,这两天他仿佛一条被拍打到浅水滩的鱼,身上的汗水总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弄得他极不舒服。可是他努力遏制脑中嗡嗡作响的同时,他仿佛听见一阵窃窃私语。是女使们在相互传话。所以他接着闭上眼睛,佯装睡觉,努力分辨那些音节组成的语句而代表的含义。

那是一种非常轻非常轻近乎于唇语的声音。他曾一度对这样的声音非常熟悉。那是在进入Omega感化院时学到的技能。自他分化成Omega之时一直到腺体发育完成,身体成熟之际,他要在那里呆到那些嬷嬷同意你出去为止,或者呆到国家为你分配到一个Alpha为止。这是规定,即便他是王子也不例外。就像Alpha会去上大学,Beta们被分到工厂或者零售店工作一样,Omega也有自己的职责。他们的职责就是在感化院聆听上帝和嬷嬷们的教导。简单来说,感化院是用作驯化Omega的地方,驯服他们,让他们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

感化院的选址通常在过去的教堂或者修女院,再不济就是一些大学的校园。这些地方现在都已失去了它们原本的效力,而大学很多也用不上了,没有足够的人,也没有那么多Alpha。

他还记得那些男男女女的Omega们躺在排列成行的简易行军床上——互相之间隔开,使之无法交谈。他们也不被允许擅自说话。嬷嬷们拿着警用电击棒和手电筒穿梭在一个又一个躺平的人之间,好像穿行在一片令人厌倦的沙漠。明明是该午睡的时间,可嬷嬷们此刻也没有停下教导的嘴,正好,此时他们谁也不想入睡。

“你们会全心全意敬爱主,你们的上帝。”

他们身下的垫子是曾是行军用床垫,是用记忆棉或者凝胶颗粒这类材料制成的,如果你偷偷扒开上面缝制的绒布面床单,甚至还能在床垫的角落找到刻着人名的地方。他们猜测,这曾是上了战场的那批士兵曾用过的床垫,所以上面留下了他们的名字。可现在床垫的主人去了哪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你们要与祂同行,敬畏祂,并向祂屈服。”

金在中还记得,这些大概平均年龄只有十五岁的Omega们一开始总是不都能适应这里的生活的。他们有的来自于孤儿院,是国家的孩子。有的来自于一些小家庭,他们的父母有的是政客,有的是医生,还有一些出身低微的,但他们都是有父母的孩子。以这些人为首,是最让嬷嬷们头痛的存在。一开始嬷嬷们要解答他们数不清的问题。为什么我的哥哥不用来这里,只有我来了。因为你的哥哥只是一个平凡的Beta。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你会有新的家庭,和一个尊贵的Alpha,从此之后你便不会再想着你原本的那个家了。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数不胜数。可金在中没有什么问题可问。生活在这里,他不必要忍受一个人,即便是在黑暗中,他也知道自己并不孤单。人的适应性真是不可思议,只要有些许补偿,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那么他们很快就能习以为常。他躺在单人床上,脚头顶着的是自己脱下来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这就像是在军队中一样。灯光已经调暗,但没有完全关掉,室内只有嬷嬷们持着手电筒的光来回扫射还十分刺眼。不过这也正好给了他们彼此看清对方口型的机会。

“你们必须遵从祂的言语,以及祂人间仆人们的言语,否则你们必将承受祂的审判所带来的苦楚。”

他们就在这种环境当中学会了几乎不出声地低语。趁嬷嬷们转身没留意的时候,他们会在昏暗的灯光下,抓过头仔细盯着对方的嘴唇,看着那由两瓣十分柔软的皮肤组成的部位一张一合,一张一合。他们以此来传递情报。

“那是祂对你们的爱,你们当以此为戒。”
“阿门。”

金在中睁开眼睛,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围在一起的女使们。她们手上的工作不停,与此同时,她们的嘴巴也在一张一合,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声音。

她们好像在交流一些快乐的事情,虽然每个人的面孔依旧绷得紧紧的,可从她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她们很兴奋。

他从一个女使的口型中看到,她冲着其他人在说:今晚去找些乐子吧。

他多想加入她们啊,就像曾经在感化院时他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可现在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话题总是会在他开口之后陷入冷场。她们不是故意的,她们只是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他很羡慕她们,不仅仅是因为她们在工作,她们有自己的报酬。更重要的是,生活中能有些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小目标是多么令人惬意啊!找乐子,他也想早找点乐子来。可没有人会带他做这样的事,也没有人会问他的目标是什么。他没有目标。

因为他不是她们中的一员,他不属于任何团体之中,可他也不属于自己。他的身体和心应该、也将要属于一个Alpha,一个还未出现、根本还不知道在哪的Alpha。为了这个人的出现,在此之前,他必须要给既定到来的那个Alpha创建一个清白无辜、洁净的空间。他不被允许正视自己的身体,洗澡时流水匆匆冲洗过那个地方,自慰是罪恶的,是要下地狱的。那些肮脏罪恶的想法更是想都不要想。辛西娅嬷嬷说,这就是夏娃吃掉智慧果的原因:过度空想。所以,有些事最好不要知道。否则,你们的花瓣会被扯得四分五裂。

金在中想到这里,他已经弄不清这些段落语句里的主语究竟还是不是自己,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还是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就像今天早上遇到的那个男人,他是真实地曾来到过属于自己的这个世界吗?

他再也无法闭着眼睛忍耐下去了,金在中打了个激灵坐起身来。那些原本在窃窃私语的女使们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不知所措,还有一个年纪小的,她手中持着的银色不锈钢盘子从手中跌落下来,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像她们刚刚的谈话一样。

金在中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滚落到他脚旁的不锈钢托盘,“辛西娅嬷嬷呢?”他舔着了下过于干裂的嘴唇,盯着那些女使们问道,“我要见教皇陛下,请向嬷嬷转达。”

女使们纷纷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不用等女使们传达,辛西娅嬷嬷已经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她瘦削的黑色影子投在门内,看起来就像死神降临。只是她手里多了样东西,那是金在中曾在感化院时非常熟悉的东西,那东西常常被用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直到现在再次看到,他依旧会下意识发起抖来。

那是一个警用电击棒。

tbc.
*Grand jete:芭蕾术语,即大跳。

这章很像我梦游时写下的产物,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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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争夺和爆炸

今天是满月,是祷告的日子。

众人齐齐的聚在位于城堡中心楼的三层,之前介绍过,这里是属于教皇的地盘。眼下,这间能容纳二十余人的祷告室内稀稀拉拉只有三个人。以辛西娅嬷嬷为首,她站在房间当中唯一的那把沙发扶手椅的斜前方,面向众人,这代表着她是上帝忠实的奴仆,也代表着她作为教皇陛下唯一的传话人——主使大人的重要性。其余的人都要面向教皇陛下。

眼下时间还早,教皇陛下还未就位。他总是掐着点到,就好像从前在大学上课的讲师,总是踩着铃声进入教室。

而金在中早已就位。幸亏了今日是祷告日,辛西娅嬷嬷对他的训诫才得以在一个小时之内结束,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一整天滴米未进的身体是否能撑得过去。令人双腿发软浑身抽搐的电击棍总是落在那些隐秘的位置,后腰还有他的双腿内侧。他坐在房间中央的一把铁质椅子当中,周围站着一圈女使们,凡是审判,皆需要他人见证。辛西娅嬷嬷总是喜欢围绕着他讲话。“我奉主之名履行此事,在我们寻求公义的途中,”强烈的电流瞬间划过他的身体,他好像闻得到肉被烤焦的味道,他真的饿了。辛西娅嬷嬷围着他接着绕,“愿主引导这名罪人,通往正义与悔悟。”又一下。他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下了,他被电到身体猛地向前扑去,脸挨着地面的时候,那柔软的羊毛地毯让他昏昏欲睡,但又他很快清醒过来坐回椅子当中。在训诫中昏过去乃是大错、大忌。这代表了你的肉身无法承受上帝降临的爱与宽容,这是你不敬的证据,进而将会引发令人更难以想象的惩罚。电击棍在这当中都算不得什么。即便他是王子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他们都是上帝的子民,而上帝认同:肉体上小小的不适能够起到启迪心灵的作用。

就像他此刻是跪着,而不是站着。这是同样的道理。

金在中跪在房间的正中央。这个位置仿佛是女使们拿尺子丈量过后决定的,距离上下左右四面墙的尺寸不差分毫。凡妮紧跟着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低着头,这是她进入王宫以来第三次参加祷告会,如果不是因为她是王子的贴身女使,她是得不到这样的机会的。

今日的金在中明显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是很习惯跪着的,即便在女王去世后,他要代表皇室出席很多场合,要面对很多和自己不同性别的人,那时候总是他坐着,别人站着或跪着。他极少面对这样的场面,但还要挺直腰杆,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一一和他们斡旋。辛西娅嬷嬷站在他的背后,给做某种担保或支撑。他始终都记得她的话,不要让别人看穿你的恐惧,他时刻谨记。但其实那都算不了什么,他已经习惯了面对不同的人的时候戴着不同的面具,但今日的他看起来格外不同。

他心里怀着事,揣着一个并不隐秘的秘密,他有一个计划,且必须要在今晚施行。

去找点乐子吧。

光是用嘴唇将这句话在嘴边细细摩挲,就让他激动到难以自抑。马上他就要去找他的乐子。

总之这种激动让他难以将目光放到眼前的真实的事和物上。平时跪在这里他总是要用眼睛细细丈量过这房间当中的每一寸,那些对称的设计,四面贴着玫瑰花纹的壁纸和长至拖地的天鹅绒窗帘,还有房顶中央的那盏水晶吊灯,如今看来都不再具有吸引他的力量,那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暗淡无光,对他失去了效力。他曾想,这里的一切和蒙特维里共和国所信仰的教义、提倡的勤俭节约是多么背道而驰啊,可他就像其他的所有人一样,从来都没有想过提出异议。现在这样的小问题已经没法在侵入他的大脑。他在思考的是更重要、也更关键的问题。

金在中努力控制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一方面也有因为刚刚被电击身体还残留抽搐的原因,那是生理本能。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因为过于激动而产生颤抖也是一种生理本能。他努力控制自己不产生摇晃,他的双手一动不动地交叉着放在膝盖上方,大腿并拢,脚后跟折起垫在屁股底下,顶着身体,低着头,不让面前的辛西娅嬷嬷看穿他的计划。他必须保证一击即中,以及万无一失。

刚刚在受训的时候,他是多么困难才忍住那些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的?他要忍耐,忍耐是最强者的本能,怎么能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破坏大局。

总之他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很快不让他失望的,他听见脚步声从背后的楼梯间传来,不止一个人,那特意拿捏着的脚步声一听就是来自于女使们的,应该是莫蒂嬷嬷领着她的那一帮子来了。

现在莫蒂嬷嬷手下也有一群对她忠心耿耿的的女使了,就像从前的辛西娅嬷嬷一样。以前她们总是争来夺去的,为一点蝇头小利。比如说今晚菜式由谁来决定,列队的时候谁站在最前面的位置,还有挽救仪式上谁第一个发言,就是这诸如此类的东西。但当要选择谁去负责抚养王室外那个由低贱Omega生下的孩子时,莫蒂嬷嬷头一次闭上了那张聒噪的嘴巴。

有什么可争的呢。估计现在辛西娅嬷嬷也开始觉得没意思了,她现在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放在了金在中身上。她从前可不这样,可自从王子分化为Omega之后,辛西娅嬷嬷好像找到了新大陆,她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基本上经由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从前她只是把金在中随便丢在王室外一处僻静的住所里,随便他上什么学校,她相信蒙特维里共和国的学校的食堂,应该足够这孩子生存。她那时以为他会变成一个平凡的Beta,之后进入工厂或者去前线参军,随便什么,来实现他人生的价值,这样她也就能结束日日在王宫和别院两处奔波的日子,她时有因为事务繁忙或是女王身体抱恙而顾不上身在别院的金在中,等到下一次去看他的时候,她讨厌看见那孩子的眼睛,因为这会让她感到一股本不属于她的愧疚之情。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金在中会分化成Omega。这让她开始对这孩子另眼相看了。

这时她正好低下头,看到了金在中低垂着头时露出的纤长的后脖颈上的腺体,那里正在红肿,还留下来几道被它的主人抓过留下的凸起的红痕,那些痕迹看得人一股想要凌虐的心情瞬间从身体深处升起。

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总能在瞬间就引出她的暴怒来,引发她心中最深处被她掩埋起来的恶意。这让她更加讨厌这孩子。

想到这,辛西娅竟然丝毫难以自控地瞪了金在中一眼,这一眼仿佛是想将那股暴怒的情绪发泄出去。

而金在中低着头只当什么都感受不到。不需要用眼睛看,他也能感受得到辛西娅嬷嬷落在他身上令人不安的目光。可能她还在生他的气。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并承担了犯错之后的惩罚,但他并不打算改正,并且还打算驱使着事情往愈演愈烈的方向发展。

等着瞧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金在中抱着这样的想法,几乎是要摩拳擦掌般等待着。



今晚的重要人物终于登场了。

教皇大人从屏风后冒出来。其实众人听到他走上台阶的声响时就纷纷转过头去看,只见教皇身穿黑色制服,那是和天使军所穿的颜色完全相反的军制服装,右肩上嵌着军章,胸前坠着九颗星星图案的链坠,象征着“创世九子”。除此之外,就是除去这些军用物品之外,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半退休的、随便打发光阴的老人,亲切和蔼的同时不失小心和谨慎。但这只是第一眼印象,再仔细看,他半花白的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油光水滑,没有一丝发丝垂至脑前,这样显得他庄重严肃,肩膀微微下垂。接下来是他的银灰色胡须,一直从两腮边延续了一整个下巴。金在中印象中从没见过他下巴光秃秃的模样,如果是那样,就应该是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模样了。他今晚没喝酒,那双眼睛不再浑浊反倒显出几分睿智来,毕竟他可是“创世九子”智囊团最后唯一指定的教皇人选,肯定有几分聪明才智和奸诈狡猾。谁知道他是如何躲过那段黑暗的肃清时期的。那时候幕墙上可是悬挂过不少昔日的大人物,因为最高层的执政者要确保没有任何有野心的僭越者会取代自己的位置。

金在中对此有些失望,他总觉得酒精这东西会让人丧失理智,可能会有助于他的计划。

教皇大人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从屏风后走出来,先是站定环顾了一圈这一屋子的女人和一个孤零零的身材瘦削的少年,最后他缄默沉静的目光放在了那少年身上。金在中正回头看他,好像察觉到他有话要说,可他只是嘴巴略微张开了一下又紧紧闭上。

他沉默地穿行过这些女人。金在中不是称呼他为教皇大人,要不只能用这类人称代词指代,他不知道教皇陛下的姓名,他们都只知道他是第二代教皇,以后可能还会有第三代、第四代……总之他们的名字在其成为了教皇之后已经被完全的抹除了。就跟那些昔日的大图书馆里的书,——要么被焚毁了,要么——假如还有些价值——就被众多手脚不干净的大主教纳入私人收藏库。因为现在凡事都以《圣经》为准则。

教皇大人终于落座。金在中微微掀起眼皮,看着他慢腾腾的动作,简直心急如焚。这种急躁就好像膀胱被不断地挤压,让人忍不住想去上洗手间的那种感觉。可他尽量忍耐住了。

他看着他用那双手指头粗大的双手先是在那把大皮椅的扶手上摩挲了两下,然后右手慢腾腾地伸进了右边的口袋寻找什么,没有,紧接着左手又伸进口袋,终于——他掏出了一把铜制钥匙,笨手笨脚地开启放在一起旁边那个小桌上装帧华丽的包铜皮箱。钥匙对了好几下终于插进锁孔,他打开箱子,拿出《圣经》,这是一本普通黑色封皮的《圣经》,烫金的书页。这本书常年被锁在箱子里,为的是防止人偷窃。偷来干嘛呢,金在中就连每到祷告日听人念它,他都觉得费劲不已,更何况是拿来自己读。

但聆听主的教诲也是身为王子责任的其中一项。不可以自己阅读,必须要由教皇大人亲自阅读教导于他,这是为避免自己阅读时行差踏错而产生对上帝的歪解。

祷告会终于要开始了。

众人的脑袋齐齐转向他,教皇大人通常会说服自己把这当做这是一种期待,但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像是睡前故事一般。

金在中抬起眼睛死死盯着教皇手中的书本,快点吧,快点吧,他心中祷告着,他已十分迫不及待。但其实他还没想好,到底是要在阅读前开始还是等到祷告会结束之后?

周围的空气静谧不已,这简直就像是一种酷刑,恐怕此刻不仅是金在中这么认为。

教皇大人捧着书,屁股在柔软的座椅当中挪动了两下,好像是在调整坐姿,又好像是因为怎么都不舒服而产生的一种窘迫的动作。这是谁定下的规矩?他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人注视着。被人这么盯着可不好受,每到祷告日这天,他都恨不得喝上一整瓶伏特加再上到这座楼上来。这里的阶梯又高又长,早年间上过战场的他膝盖早已留有旧伤,加上这些年贪图享乐、酗酒成瘾,他的身体内部早已如被白蚁噬空了一般。他每次走上最后一阶台阶时,都得扶着转角的把手小声喘息很久,以确保出现在这些女人的面前时,不会显得他过于年老衰败。不过就算真是这样又如何,她们也从来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对他的蔑视。

他终于翻开了书页,一下子就翻到了别着书签的那页。“咳咳。”教皇大人清清喉咙,目光低垂,扫视着书页。他其实想喝点水,毕竟接下来要不休止地念上两个小时,可现在提出要喝水会不会被这群女人觉得自己十分麻烦。他决定算了,到中场的时候再喝好了。两小时不眠不休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就像踢球赛似的,不可能让场上的选手一直在上面,下来休息放松,喝喝水的时间还是有的。

这下终于要开始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故事,千篇一律的故事。上帝和亚当,亚当和夏娃。教皇大人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突然被人抢了先。

“教皇大人——”金在中还是忍不住了,他决定在祷告会开始前发起进攻,因为这老头今天格外的拖沓。他实在容忍不了了,甚至一个没忍住,他直接站了起来,“教皇大人,请问,您准许我自己选一位婚前卫生课的老师,这句话还算数吗?”

少年这话问的怯生,还有点傻气,就像是在向家长要一颗明明承诺了的糖,但又从他高昂着的头和眼神中露出的倔强神色来看,又像只初出茅庐不怕天不怕地的小雏鸟,此刻正支棱着翅膀向他要一个答案。

教皇大人心满意足地放下《圣经》,他甚至在想,要不干脆就把书收回盒子里去,看这架势估计今晚的睡前故事会是开不成了。但他还是谨慎的先把书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他双手拢着膝盖,先看了眼今天已经被王子殿下的连番举动惊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的辛西娅,这才又把目光移了回去。

“孩子。”他温和地叫着金在中,“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城堡里发生的所有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目,只是他想让金在中来说。

“既然您之前赋予了我权利,现在我想实行这项权利。”金在中站在房间中央,现在屋里所有女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身上,“对此我已经有一个良好的人选。”

“不可以!”辛西娅嬷嬷反应过来,原来王子想要利用教皇来压她一头。她顾不得规矩,在教皇陛下的面前大声叫了出来,“你忘记你是怎么在上帝面前承认错误了吗?你居然还有这种心思,我真是想不到你、你……”

“嬷嬷,我在上帝面前并非不是真心忏悔我的过错,只是我认为我应该行使这项由教皇大人亲自赋予我的特殊的、高尚的权利。”

“可那个Beta连个医师都不是!”辛西娅嬷嬷一语指出问题的关键。“你看过那个Beta的资料了吗,他连个正式的医师执证都没有,一个蒙古大夫怎么可以成为王子的老师!”

“那就让他是!”一声冷硬又决绝的声音从金在中口中传来。

“什么?”
辛西娅嬷嬷仿佛没有听懂金在中的话,她不解地呢喃道。

“既然他现在不是,那我就给他一个执照就是了。还是嬷嬷您认为,我身为王子连这点权利都不配有。”

最后这句话简直是戳到了王室的丑闻,明明所有在场的人知道,面前的这位王子殿下只不过是一个莫须有的空壳,国家和王室真正需要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肚子!此时金在中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这点指了出来,却没有人敢接下去,辛西娅嬷嬷那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但又同时对金在中产生了一种更为奇怪的感觉。

教皇陛下此时嘴角含着一个若有似无的笑,他第一次没有用一种像清点货物的眼神看向这位王子殿下。

可辛西娅并不愿就此让步,她努力保持着站着挺直的身体和高昂着的头说:“王子是想让那个Beta成为您的老师,还是想借此、借此达成一些其他目的?总之您怀了什么样的心情,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了。”

“嗯?”金在中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辛西娅嬷嬷,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他已经充分的理解了她话中的含义,他看着辛西娅慢慢说道:“您是说,我想让那个Beta成为我的情人?”

“不是情人!那是……”辛西娅大喝一声,可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原本她那总是平静如一滩死水的脸上此时如同引发了一场海啸,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般模样吓得噤声,就连教皇大人都侧过了身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
金在中沉默了一下,他仿佛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没有察觉,最后他替辛西娅嬷嬷接着补完了那句话:“不是情人,那些被牺牲掉的Beta,只不过是一个物件,一个摆件,一个用坏了就被丢掉的用品,或者是——禁脔。您是想这样说吗?”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金在中的脸上。辛西娅嬷嬷终于难忍愤怒,她难以置信那些话竟然会从金在中的口中说出来,这是她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孩子,她本以为自己会十分了解他。他懂事听话,同时又胆小懦弱,十分擅长忍耐,这样性格,正是Omega们普遍的特性,总体来说,他是个好孩子,没让人怎么操心的好孩子。但偏偏他却是女王的儿子。这是命运对蒙特维里王国的戏弄,这也是对女王辛勤的一生的戏弄,所以她怎么可能不迁怒于他。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金在中的一边脸顿时高高地肿了起来,而随着这一巴掌的落下,室内的气氛完全凝结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发生了什么,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些已经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她们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现在这里不仅是一个人犯了错,连同看着的人,都一齐犯了错。距离金在中身后最近的凡妮此刻也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她刚刚看得清楚,王子是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巴掌,就像扇在自己脸上一样,她的眼泪顿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就只有金在中的面孔没有表情,他现在正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刚刚打了自己的辛西娅嬷嬷。

唉。教皇大人默不作声的叹了口气,还不如念他的睡觉故事。可此刻已经到了他不得不登场的时候。

“闹够了吗?”随着这声呵斥,教皇大人一掌拍在旁边桌子上的圣经上,震得众人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这声巨响也使得辛西娅好似从梦中惊醒,她回头过,看着教皇看向她的暗含责备的眼神……她做了什么……

还不等她向教皇忏悔,众人脚下站着的这块地板突然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从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轰——”

这声巨响仿佛就如一道从天而降的天雷炸在每一个人耳中,众人顿时都被吓得都蹲伏在地上,幸好整个城堡上下使用的都是防弹玻璃,不然巨大的冲击波一定会震碎整块玻璃。

金在中整个人被爆炸震得扑在地毯上的时候,从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今晚的意外真他妈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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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20:5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meijiaxi 于 2024-3-23 21:21 编辑

Chapter 11 爆炸之后

城堡上下都充斥着女人们的尖叫声,很快就有持着枪的天使军冲了上来。他们直接破门而入,又引得一些不明就里的女使们几声尖叫。

上来的一共五个人,三二一阵型,为首最中间的是一名Alpha男性,他最先确认的是教皇的安全。

爆炸发生的太突然,没有人能预料得到,但教皇大人不愧是曾上过战场的人,早在发生地板颤动的时候,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倒在玻璃窗下方,甚至还没忘记将当时已经有些失魂落魄的辛西娅嬷嬷一同抓到角落里呆着。

此时的辛西娅已然反应了过来,她整个人还被按着趴在地上,她想拂去背后那只保护着她的手。那是罪恶之手。可她现在根本顾不上。辛西娅努力眯起眼睛,在这间人头攒动的房间里寻找金在中的身影,甚至忍不住喊了他名字一声。

我在。金在中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眼睛还没看见他,不过稍稍放下心来。

最终辛西娅嬷嬷艰难地拽着自己的长袍站了起来,人上了年纪就会有这些不便。刚刚在混乱中,她的头巾被拽掉了,现在她又得在地上慌乱地寻找帽子。

这一幕恰好被还趴在地上的金在中看到了。他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辛西娅嬷嬷摘掉帽子的模样,他十分惊诧于,她竟然还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黑发,这让她看起来不再像是一种符号,而像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但很快,辛西娅嬷嬷在窗帘后面找到了自己的头巾。她又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了。

众人都十分狼狈,没人顾得上别人。

随即,天使军一一确认了每个人的安全。

“愿主明察啊,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莫蒂嬷嬷先是第一个大叫起来。今天晚上可真是太热闹了,但一直都轮不上她上场,现在终于有了可以说话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刚刚发生爆炸的时候她拉了一个女使挡在自己的身前,生怕爆炸危及自己,现在却生龙活虎上蹿下跳。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所有人都沉默着将目光投向了刚刚冲上来保护教皇的天使军们。

那名Alpha天使军面罩下的眼睛瞧都没瞧莫蒂嬷嬷一下,他的目光越过金在中,随即面向教皇禀告着现在已知的情况。

据从前线的天使军士兵发来的战报,他们说,国立图书馆的入口处,发生了一起恶性自杀式袭击爆炸。据猜测是有叛国分子潜入了国立图书馆,那里早已全面戒严,只有一些国家高层人员和王室成员才有资格入内。据目击者称,有一个穿着红衣的人点燃绑在身上的自制炸弹,并冲向图书馆的入口处。那里正有几辆黑色轿车正排队入内。那是属于大主教们的车子。如果原本只是那人身上的炸弹也就罢了,可现场还停着一辆车偏偏这时候漏了油,便又相继又引发了二次爆炸。两次爆炸间隔时间极短,听起来就像是只炸了一次,但威力极猛。这次爆炸造成了三死十一伤。死了一名大主教和他的司机,在场的其余五名大主教,有两名重伤被送往医院,剩下三人皆是轻伤。

教皇听完这番报告立刻下达了全城禁严的命令,他站在窗户前居高临下往发生爆炸的方向看去——还是有些距离,但可以看得到在黑暗中都掩盖不住的滚滚浓烟正从那个地方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救护车和军用警车顶上闪烁的红蓝灯光在一片黑沉沉的道路上开出一片沉默的海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方向。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测。

线报上没有说那名炸弹犯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知道“他”的生殖性别,但大家都猜测可能是个Beta。Omega最先被排除,这并非是从他们羸弱的身体角度出发,而是每一个Omega都正在受到严格的监控,他们管这叫一种保护。每一个Omega都被记录在案。国家掌控着他们的数量,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年龄、家庭住址还有更多更详细的信息,从你是什么时候分化,第一次发热期的时间,临时标记的次数,是否已被终身标记,样样都在一个庞大的信息系统中记录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何况每一个Omega在上街的时候,都会结伴而行,不能多也不能少,两个人分为一组,去哪都是如此。反正他们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那么几个,蔬菜店、肉店,还有几家做衣服的店铺,街上不允许闲逛,趁早回家去比较好。

所以只有Beta最可能做下这种事。因为Beta普遍缺乏纪律性,缺乏管教就会导致随心所欲,而随心所欲就是制造祸端的摇篮。

最不可能的是Alpha。因为他们几乎什么都拥有了,他们没必要这么做。

金在中从地上扶起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使,凡妮已经被吓蒙了,她躲在金在中的怀里,两个人也一同往往发生爆炸的方向看去。除了滚滚黑烟和闪烁着的红蓝灯带,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了。金在中的手颤抖地搂紧了凡妮瘦小的肩膀,他试着去想象爆炸的场面,刚刚描述中的红衣人,他是抱着什么心情点燃绑在自己身上炸弹的引线冲向那些大主教们的车的。但他什么都想不出来,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黑色的空白。

辛西娅嬷嬷曾说过的话再一次被印证了。

于是,一切比预想的更糟糕了。



今晚的祷告会草草结束了。

准确来说,这场祷告会压根就没开始就被王子打断了,但现在不会再去有人追究着这点不放。今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将会成为秘密,谁都不会说出去。但正因为是秘密,所以即便告诉了别人也没什么大碍,谣言转来转去也都只在这个圈子里,转不出去的。

教皇被带去了别处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因为不确定那些反叛分子是否还会有其他恐怖的计划,也许这座城堡里就有他们的人。天使军全部都是Alpha,那么更外沿的自卫队士兵呢,他们中有不少的Beta,谁都不能确定他们每一个人都对国家忠心耿耿,毕竟参军服役也并不是他们自愿如此的,反正谁也不敢打包票。

女使们也被驱散,莫蒂嬷嬷大声吆喝着她们,让她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女使们便两个一排列队走出房间,现在每栋楼前都有天使军列队,更严密的把守在外面,谈不上安心,倒更像是一种名为保护的软禁和监控。

辛西娅嬷嬷跟随着最后一名天使军要往楼下走。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即便是她都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她需要回到房间摘下头巾好好地休息一晚。此时正好宵禁的铃声响了起来。原本每到这时候,所有人——除了要守夜的女使们,每个人都必须呆在自己的房间当中,躺在床上,安然地进入梦乡。但今天晚上实在是太混乱了,大家都顾不上这铃声了。

铃铛声兀自响了好久,房间里、走廊上、楼梯间还都是嘈杂凌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吵得辛西娅嬷嬷烦不胜烦。她这时转过头,居然看到金在中还跪在房间中央,他的背影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可他依旧固执地跪在那里。辛西娅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又冒了上来。

那是刚刚在接受教皇的圣意时重新跪了下来的。教皇不仅应允了金在中的提议,甚至还准许他在过了十八岁生日之后再举行婚礼。虽然说那名新郎是谁还迟迟没有定论。

他明明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这个贪心不足的Omega,现在还要装模作样给谁看?辛西娅绞紧了手中捏着的黑色衣袍。她早该看清的,她早该想到,没有人能够在坐上了这个位置之后又白白将其拱手让人。谁知道在他那总是默不作声的面容之下,会不会正蕴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来。

可教皇却说他,不愧是卓星的孩子。

卓星是金在中的Alpha母亲的名字。

他怎么配!

明明她已经给了金在中那么多次机会!她明明已经给了他那么多次反省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这个Omega却如此地不知道珍惜?辛西娅眼底隐隐浮起了骇人的红血丝,那不仅是愤怒,更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憎恨。辛西娅本来就紧绷成一根线的神经在这一刻突然被拨动,她怎么能容忍一个Omega三番两次的违背她的意愿,违背上帝的意愿,他明明犯下了大罪,她想现在就迈上台阶冲到金在中的面前,她想问问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她太累了。

人累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对很多事情的容忍程度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或者是因为教皇大人提到了卓星女王,这让辛西娅原本冷硬无比的心脏出现了一丝细不可查的裂缝。由此她又想到了更多,她想到金在中还是个幼儿的时候,他是她亲手接生的,她还记得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的时候的感觉。

是啊,他毕竟是卓星的孩子。

辛西娅耐着性子等待宵禁的铃声打完,然后才出声叫了金在中一声。

金在中跪在那,下半身纹丝未动,只是撇过上半身回头平静地看了辛西娅一眼。

“宜应称颂。我还要接着忏悔我的过错。”金在中说道。

话虽如此,可他的声音轻快,从中透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愉悦来。

别装了。辛西娅想说,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你个坏孩子,你就像你的母亲一样坏。可她太累了,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金在中那张她无比熟悉的面庞,仿佛在回忆什么。

半晌,辛西娅轻轻地笑出了声,她温声问道:“宜应称颂。孩子,您有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接下来?

金在中原本闪着狡黠的光的眼睛突然有一瞬间迷茫了起来。接下来……他会得偿所愿。

他喜欢那个男人,那个名叫郑允浩的男人会在短时间内得到医师的头衔,然后进入王宫,成为他的生理卫生课的老师。现在就将这种感觉称之为“喜欢”有点太草率了,或许根本还没到那种程度,他只是想要尝试动用一些手里的权利,虽然这种权利并不真正属于他。但现在他可以借来一用。

他成功了,成功的感觉让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觉得就算还要在这里再跪上一个晚上也没有关系。

可接下来会怎么样……

金在中抿着唇,长长的睫羽低垂下来。接下来郑允浩会教导他有关于结婚后的一些事情。那是现在他这个阶段还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在感化院的时候,辛西娅嬷嬷还有一些其他的嬷嬷们都曾说过类似的话,那些事情等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到时候会有专门的老师来教导你们的。那些Omega们就会追问嬷嬷们,这是为什么。可嬷嬷们就紧紧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了。

现在就到了那个时候。郑允浩作为一名医师,他应该都知道的。他会教他在新婚之夜的时候,他该如何摆弄自己的身体,做出什么姿势,好供另一个人,一个Alpha进入他的身体,然后将他后颈上鼓鼓囊囊的腺体刺穿咬破,在那空腔般的蜜房中注入另一个陌生人的信息素。

虽然他们没有被系统的传授过相关知识,可大部分Omega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早在还未分化前的预备学校他们就学过了一些简单的三性知识。那儿的嬷嬷们向他们展示过几张令人尴尬至极的展示图例。那是为了让大家明白,为何Omega男性可以孕育生命,而Beta女性却丧失了某些功能。嬷嬷们还会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要问,这时教室中鸦雀无声,无人提问。因为你该从何问起?要问为什么非得这样?但其实大家都已经知道答案:因为这是上帝的安排。

哎,金在中又接着想下去。那郑允浩会让他怀孕吗?不不不,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Beta是没有任何生育能力的。这是个诅咒。更何况,被不是丈夫的人进入,这是不被允许的。如果那么做了就会沦为淫贱的人,下场都是被石头砸死,或者被挂在幕墙上吊死。

那他会对他做些什么?照本宣科?干巴巴地念一些书上的理论知识。那上不了几堂课他就会连带着郑允浩这个人,对这门课完全丧失兴趣的。

金在中低下头,他突然想起来,当他向郑允浩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是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的。被拒绝当然不会多愉快,虽然还谈不上伤心,但他的确觉得胸口当中闷闷的,就像天要下雨前,天空阴沉的让人喘过气似的感觉。

但很快那种不安的感觉就被他驱散了,因为他决定,如果下次见面,郑允浩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他决定要回答他:因为这都是上帝安排的。

辛西娅嬷嬷不知道金在中始终低着头在想些什么,但她太累了,她决定什么都随他去吧。这么想着辛西娅露出微笑转身离开了。

那个微笑好像代表着:我已经预料到了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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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5 17:35:42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12 不再需要的努力

在市中心的国立图书馆发生爆炸事件的当天晚上,郑允浩正待在那个被他称之为“出生原点”的医学生宿舍楼里的小房间里。此时他已经趴在书桌前阅读那些医学书籍整整三个小时了,为的就是要猛猛补习有关这个世界里对他来说全新的三性理论知识。

他正被这些难搞的医学术语和全新的令人瞠目结舌知识系统理论搞得头大。虽说他的确是从小在军营当中摸爬滚打着长大,他的手是属于拿枪的手,用来捧书拿笔是生疏了点,可这并不代表他的智商和学习的能力有问题。可这些书本上写的每一个字,分开来看他都能看懂,结合在一起的意思却令他……十分难以接受。

该死!郑允浩无力地抓着自己一头茂密的头发瘫倒在桌上,几乎是要溺毙在知识的海洋中。

这都叫什么事啊!他可是刚刚冒着生命危险在巴格达工作了长达三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完成了保护各国要员来访的任务,拿到了一大笔猎人赏金,原本应该在夏威夷的火奴鲁鲁的海滩上享受他人生的第一个休假才对啊!

可现在他在干嘛?

“《论Omega信息素对Alpha的增益》”

“《论近三十年新生儿的残疾率和环境间的关系》”

郑允浩喃喃地念到那些书籍的名字……这都是什么玩意?

Omega……他所接触到的Omega,只有一个。

想到那人,郑允浩脑海当中随即浮现出了那个小Omega的脸庞。更可怕的是,他的大脑竟然不受控制地想象出那小Omega四肢纤细柔弱,肚子却高高挺起的模样。

他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了!他大概真的是疯了!

郑允浩目光放空,往窗外望去。

五月份的天还远不到让人感觉燥热的时候,可这里的一切,包括气候已经不能用他原本掌握的常识来衡量了。外面的天空黑的十分低沉,那些厚重的像是吸满了水份的云朵低得好像要掉下来砸死人,天花板上正“嗡嗡”作响的中央空调中的新风系统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吹出来的都是热风,甚至还带着外面空气中的硫磺味道。或许别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可郑允浩实在无法习惯。这比总是被战斗机的尾气和炮弹的硝烟轰炸过后的巴格达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少那里对他来说还算做一个虚拟游乐场。

可这里……

房间里闷热难耐,只有桌子上一个台式电风扇左右摇头吹出了点可供人呼吸的风来,吹得额前浓密的黑发都掀了起来也无济于事。这里真实的……就好像从前所在的那个世界才是虚幻。一股燥热从身体深处升腾而起。郑允浩干脆脱去上衣,只穿着一条浅灰色的运动长裤,站上桌子想修理一下那个空调系统。他觉得这应该和拆卸组装一把枪的难度差不了多少。

结果……当然是以失败告终。

郑允浩急得满头大汗从桌子上跳下来,他在这个连十六平还不到的小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最终决定到大厅那个类似于酒店前台的地方问碰碰运气。

“感谢上帝。”郑允浩终于学会了这种腔调的开场白。

坐在向导台后面一边抽烟一边把脚翘在桌子上正涂着指甲油的一头脏辫的女孩只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就咧开嘴不耐烦地嚷嚷道:“都和你说坏了的话我们也没办法的噻,已经给你报修了,政府没有派人来我们有什么办法!等着就是了,天天催天天催!催命的吗?”

得!郑允浩一句话没说就被堵了回去。看来这空调出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也不知道原本那个“郑允浩”是怎么忍耐过来的。

现在这个郑允浩悻悻摸摸鼻子,正准备返回房间,或者想着去问问谁知道韩多勋所在的房间在哪。还没等他再转过身,爆炸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先是脚下的地板颤动一下,紧接着就是从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出于军人的本能,他立刻趴下,下一秒,巨大的冲击波撞碎了前门入口处的一整面玻璃墙。他双手抱头,护住脑袋,冲速极快的几块玻璃划破了他身上的半截短袖散落在身边不远处。

根据冲击波和声音到达的时间计算,发生爆炸的地点距离这里不会超过三公里。

是事故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嘶——郑允浩趴在肮脏的地板砖上,低头看了眼自己被玻璃割破的大臂正呲呲冒着鲜血。

真是倒霉到家了。

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见刚刚一听到爆炸就手脚迅速躲在台子下面那位脏辫女孩已经若无其事的从下面爬了出来,她拿起遥控器对着挂在后面墙上的电视机按下按钮。

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有这些电子设备的存在。郑允浩有些好奇,因为他没能在房间里找到任何类似手机的通讯用品。

没几个频道。最先出现的画面是一群小学生模样的孩子们穿戴宗教服装对着镜头表演童声合唱,还没等郑允浩听清他们的唱词,女孩按动遥控器“滴滴”快速地转了几个空白频道后,终于换到一个正在播报新闻的频道。

头条消息,来自前方的报道。在我国东北沿海地区正在进行的强化管控边检问题在投入重兵之后问题得到有效解决。针对伐西莫帝国将手伸到我国境内协助叛国分子藏匿叛逃,我们将毫不留情,将拿起武器捍卫我们的国家尊严。

接着画面从演播室的男播音员脸上转为空镜:从飞机上俯视下去,一座座山林树木蜡黄。这时插入画外音:在默斯韦尔高地,启示蒙特第四军,在光明蒙特空军舰队的合力协助下,已经完全收回了对默斯韦尔城区的把控权,并成功搜寻出一批叛逃派。电视画面上出现两架黑色的直升机,两侧是漆成白色的机翼。飞机下面,一片树丛正在爆炸起火。

电视里播的全是好消息。打胜仗的好消息,抓捕叛逃人员的好消息,但是有关于现在刚刚发生的爆炸问题,不知道是因为时效问题,还是出于一种对民众的保护,避而不报。毕竟让普通民众知道那么多,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但使人尽情猜测,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这时郑允浩听见从女孩嘴里低声咒骂了一句,她扔开遥控器,从台子后面绕了出来,先是从已经被爆炸震得空荡荡的入口处往发生爆炸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郑允浩顺着她站的地方朝外看,只见街道上原本也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几户同他们一样的大楼上的玻璃被震碎,人行道上四处散落着碎片,紧接着有一列穿着军装的士兵快速跑步路过,再接着就是一辆又一辆警车闪着出警灯开过,却没有拉响警笛。这倒真还不会扰民。

看了一会儿,那女孩估计是觉得不会再有爆炸发生,她拿出扫把开始打扫起被震碎的玻璃碎渣。

这时,放在向导台中的插线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郑允浩捂着流血的胳膊回头叫她,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喂,电话响了。”

“电话响了你不会接吗?”女孩暴躁的声音传来。

郑允浩耸耸肩,走过去用沾了血的手拿起听筒,“喂?”

“喂——嗯?凯西吗?我找301室的郑允浩,麻烦你帮我上去叫他一下吧。”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郑允浩松了口气,他正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韩多勋。

“哥,是我。”郑允浩把听筒换了个耳朵,他笑起来。

对面也笑起来。

“你没事吧?”

韩多勋好像在什么闹哄哄的地方,同他的声音一齐传过来的还有吵闹的人声加上一些动感的音乐,郑允浩努力在那些嘈杂的声音里辨别韩多勋说的话,但他好像喝了不少酒,信号也断断续续的。

郑允浩对着电话那头“喂喂”了好几声,但此时那头原本还会间断传来的嘈杂声就好像突然被什么蒙住了一样,像一只大手盖住了出声筒。郑允浩屏息等待,他好像听到了几个人争执什么的声音,紧接着,就好像一切都有了定论,那只手被拿了起来,韩多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给了一个名字,让郑允浩去那儿找他。

郑允浩随手抓起笔将其写在了一旁的便签纸上,转过头,他叫了凯西的名字,问她这个地方怎么去。

他原本以为凯西又要大声嚷嚷着说些让他闭嘴问别人的话,但凯西接过纸条,就看了一眼,便告诉了他。并且在他离开前,他得到了一个上面印着某种他不清楚的卡通人物的创口贴。



Patrium。

被写在纸条上的是一个拉丁语词汇,这是一种变形体,通常用来表示与一个人有深厚感情联系的地方,即出生地或成长地,有时也会用于描述国家或民族的起源地。

郑允浩按照凯西的指引,出门拐了好几个转弯,果然看见一个地铁向下的入口。郑允浩回头观察,很好,背后没有任何人的跟踪的痕迹,而这里也如凯西所说的那样,没有士兵或者卫士把守。他原以为下来是要乘坐地铁,但其实并不是。顺着陡深的台阶走下去之后,看到的是早已废弃许久的空荡荡的站台,偶有一些穿着深色衣服,神情肃穆的男人们从他身边经过。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男人。

顺着地铁行道走了大约半站路,突然从封闭的墙里冒出来一个类似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般的门来,如果不是上面用油漆喷涂着它的名字“Patrium”——任谁也不会注意得到。

有意思。不知道推开门之后里面的内容会不会就像是哈利波特的魔法学院那般令人瞠目咋舌。

但事实总是会令人失望。

手指接触着阴冷潮湿的石门,用力一推,昏黄的光像流水一般朝外涌泄,流至郑允浩站着的碎石子路的脚下。

一间不算多大的类似于酒吧,又像是娱乐室般的石屋,里面有电视、电脑、沙发、咖啡机,一应俱全,甚至中间还摆了一张台球桌。踏进房间,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阴冷,也许是这里位于地下的缘故。环顾四周,彩灯一串串挂在四周的墙面上装饰成波浪般的形状。只有这么点光源,但足够了。

石门上插着的风铃声被推动时产生的震动震得发出类似门铃的声音,叮叮当当,一声急似一声。

原本热闹非凡的房间里就像哑了火,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转过头盯着这个意外的闯入者。

大部分都是亚洲面孔,有两个白人男性,还有一个肤色稍深的娃娃脸男孩。那娃娃脸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就站在门边,手里正在擦拭着一把猎枪。一眼扫过去,他看见韩多勋正坐在最靠里面的一整排酒柜前面的吧台椅上,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韩多勋半晌才比别人晚得多地转过身,看见了站在入口处的郑允浩。

郑允浩坦然站在原地,冲韩多勋微笑着摆摆手。

韩多勋的确有点喝多了,脚步有点踉跄,但绝不至于丧失理智。他走过来迎着郑允浩,此时居然没有再说那句扯淡的祝福语,直接对着郑允浩的肩膀来了个撞肩,随即他那双喝得混沌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清明。

他在试探他,也在观察他。

也许韩多勋是想要最后一次试探“郑允浩”对这个国家的忠心,对信仰的虔诚程度,但郑允浩心中觉得好笑,他已经站在这里了,他们的根据地。

郑允浩环顾四周,那些男人们都已经恢复了谈笑风生,他们相互举杯,低声交谈,但郑允浩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每一个人都紧张得在留意自己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但他们每个人又刻意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有意思。他们是什么团体或者组织?目的又是什么?

郑允浩将目光移回韩多勋已经沁出了汗的脸上,他骤然一笑,韩多勋也紧跟着笑了起来。四周的气氛紧跟着一松,众人便不再过多关注他们这边的景象。

“你来得挺快。”韩多勋领着郑允浩来到他刚刚坐过的吧台,又向站在里面的人要了一杯马天尼,回头又问郑允浩喝什么。

“哦我差点忘了,你从不喝酒的。”韩多勋一拍脑门,圆圆的脸庞笑起来一副憨态模样。

“没事,不要那么辣就好。”郑允浩指的是他那杯马天尼,“给我一杯杜松子。”

“你之前从来都不喝酒。”韩多勋又喝了一口酒,马天尼原本会用一些杂果或者霜状做点缀,可他举起来的杯口边空空。现在还是战时,一切都要从简。“之前你唯一喝酒那次,你记得吗,喝醉了谁也不知道,回去睡了一天一夜,把我和老黄快吓死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才想起来我们自个儿就是医生。”

韩多勋语速很快,又和郑允浩谈起从前发生过的趣事。

他没必要这么做的,可他还是这么做了。郑允浩知道他是想再和自己拉进关系。可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郑允浩了,他也根本不知道老黄是谁。更何况,凭他对那个“郑允浩”的初步了解,那个胆小鬼应该不会胆子大到来这种地方。

但他来了。

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不管韩多勋邀请他上的是不是贼船,他都上定了。

所以他又笑起来,举起杜松子酒喝了一口,说道:“人总会变的,什么事情都说不准。”

“是啊。”韩多勋的话里也带了些感慨。他开始频繁喝酒,在最后一杯喝完前,他终于问了出来,“对了。”他装出不经意的口吻,“你会去吗?进入王室,成为王子的老师。这可是个好机会。”

“什么机会?”郑允浩问他。

韩多勋没有回答,把最后一口酒喝完,把玩着手里的玻璃空酒杯,头顶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他的脸时不时陷在黑暗里。

郑允浩没有逼他,反倒是自己又说道:“那天你也看见了,去不去估计不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人拿枪指着我的脑袋让我去,但也可能会让我不要去。这两种情况有可能会同时发生。”说着他做了一个拿手比着头开枪的动作。

韩多勋的笑声有些局促,就好像现在已经有谁拿着枪顶着他一样。

现在反倒是郑允浩有些看不穿他了。

他以为韩多勋喊他来是为了拉他入伙,不管入什么伙,就类似于他刚刚在电视上看到的叛国分子之类的,跨越边境,偷渡去别的国家什么的。他保证,只要韩多勋提出来,用不上三瓜俩枣的,他一定会乖乖举双手赞成加入。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他怎么会错过。

可面前的韩多勋只是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郑允浩有些看不下去,“哥。”他伸手捂住韩多勋的新要的一杯烈性威士忌,劝他别喝了。

韩多勋转过头,那双偏圆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似的,嘴巴咧得大开,他问他听到爆炸声了吗。

郑允浩给他看自己胳膊上那道被划伤的口子,现在正盖在一张卡通创口贴下面。

韩多勋笑着说声抱歉,但很快郑允浩就知道了他之所道歉的原因。

他又举起了杯,两个人轻轻碰了一下,这时就听见韩多勋又说了一句,“那是我们的人干的,为了庆贺他的胜利以及悼念他失去的宝贵生命,干杯。”

郑允浩不动声色地喝下这口酒。

一切都明了了。

在韩多勋再次开口前,郑允浩放下酒杯,看向面前这个三十来岁看起来甚至有些局促窝囊的男人。这男人表面是“天使”诊医的挂牌医师,平时还负责带一带就像郑允浩这些要考取医师执证的医学生们。但现在他已经向自己摊开了最后一道的底牌,向自己抛出橄榄枝。

郑允浩看着韩多勋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喝醉了。”

“是的是的。”韩多勋目光在空中凝滞了一瞬,他举起双手好像是拿他没办法似的说道,“就当我喝醉了,宜应称颂。”

他又开始说那种宗教用语了。

不是郑允浩要拒绝他。而是临要开口前,他的眼前闪过另一双眼睛。

那是属于一个他本不该在此时想起来的人的眼睛。


这时,入口处挂在石门上的风铃又响了起来,郑允浩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往门口处瞧,只见几名穿着黑色西装但看着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男人闯了进来,此时恰好音乐放到了最后一个节拍,顿时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目露凶光,盯着这些男人们。

这和刚才郑允浩进来时的气氛又完全不同,这是一种看向敌人的目光。

这群人在左右观察过后,看向了郑允浩所在的方向并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为首的一个长得人模人样的高个的金发碧眼的男人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递到郑允浩面前。他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十分公事公办地自我介绍说,他是只接受命于王室的自卫军执行部的部长。

郑允浩接过证件只扫了一眼,就递还回去。除了姓名职位外,上面显示说这是一位S级Alpha。

男人将证件重新塞回口袋,那张几乎面无表情的精英脸上只有蔑视和不屑,尽管他语气温和,用词礼貌。

“恭喜,有一个新职位在等着你了,现在就想请您过去。”

郑允浩明白过来,他摊了摊手说,“可我还并没有考取正式的医师执证。”

“现在您已经不需要那种东西了。”

郑允浩站起身,和男人平齐的目光像鹰一般锁定了对方的眼睛,他问道:“我可以拒绝吗?”

男人微笑道:“我得到的命令是将您安全护送到位。”说着,他摆出“请”的手势。

郑允浩回过头,冲着正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的韩多勋说道:“哥,你看——我就说,什么事情都说不准的。”他端起自己那杯还剩下一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下肚。

而韩多勋趁着那些男人转身的时候,在郑允浩耳边嘱托了他最后一句话:不要反抗,千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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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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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6 19:44:02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13 困境

众人沉默地走在刚刚来时那条漆黑的隧道中。

这里原本该是地下列车经行的轨道,可脚下他们正在走的路,那是被人走的多了自然而然开辟出的一条小道,而原本应该在的地下铁却不见踪影。

郑允浩走在最中间,前面是那个金发Alpha的背影,剩下几人分别在他前后左右以包抄他的形式将其牢牢围在圆圈的中心。

走上长长的台阶之后,有一辆经过改装的黑色箱型货车在等着他们。

顺着被打开的后门往里看,一道厚实的玻璃板将司机和后排隔开,竖着两排像押送嫌犯的座椅下都有铐脚铐的圆环,深色的玻璃窗上装着细密的铁丝网。

这可不像是有一份好工作在等着他的样子,倒像是要送他上绞刑架。

郑允浩微微转头,用余光打量着其余四人。虽说他们看起来都像是经过专业训练,但年纪尚轻,看起来有些傻不愣登的,他一个人对付这四个不成问题。问题是面前这个金发碧眼的Alpha。

据他看过的资料称,Alpha是一种天生智商超群,体能充足的超凡的存在,这里面更不用说排在金字塔顶端的S级Alpha,简直是个拥有超群双商的怪物。

郑允浩真的很好奇,如果和他打起来,自己和他,谁能赢?

靠在门上的金发佬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冲着郑允浩说道:“郑先生,请您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请吧。”

哎!郑允浩在心里叹口气。自己不仅被看穿了,也被完全看扁了。这让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输过的人心里可不好受。但下一秒他又安慰自己,他们了解到的资料是原来那个“郑允浩”的,而不是现在属于他的。

所以……

郑允浩完全有把握解决掉后面四个,让他们连枪都掏不出来就被干趴下。至于面前这个看起来就很欠扁的Alpha,他可以摸了他的枪,再用枪托狠狠砸上那张欠扁的脸,这样他就毫无办法了。

郑允浩一边在脑海里想象着,一边跨步迈上了厢型车的后座。拜托,他可是想到了刚刚韩多勋嘱托他的话才没有动手,虽然自己没有加入他们,但那个老好人应该不会因此坑了自己才对。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但这个欠扁的金发Alpha甚至真的给他扣上了脚铐。

郑允浩对他怒目而视。

男人笑得十分公事公办,“这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请您不要介意。”

郑允浩忍了半天,才没有把要去王子面前告发他的话说出来。因为这也太蠢了。他又不是什么会去老师面前告状的小学生。

车子顺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行进,黑色厢型车每到一个关口,不用停就被挥手放行。看来这位金发Alpha拥有的权势地位不低,那些穿白衣的天使军不愿冒险往里瞧或者动手搜查。不愿冒险怀疑他的权威。

车里很安静,郑允浩坐在车左侧的长条凳上,左右两边端着枪的士兵把他夹在中间,对面是那个金发佬。

金发佬看起来比郑允浩大上那么一些,或者和他年龄相仿,谁知道呢,也许西方面孔就总是显老一些。他一直在观察郑允浩,看得很仔细,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来是哪一点吸引了王子殿下的注意。

郑允浩双手也被绑在一起,腿大喇喇的朝外打开,一副任由他看的模样。他也在观察他。

郑允浩决定静观其变,反正车子里还有座位可以坐,空调也运转良好。

车厢内两个男人之间有股较量在暗潮涌动。

很快,车子停了下来。

后门被打开,金发佬先跳了下去,旁边有人弯腰给郑允浩解开了脚铐上的锁,但手铐还铐着。他被推搡着跳下车子。夜色很黑,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郑允浩抬头望去,一座高耸巍峨的教堂出现在众人眼前。

准确来说,这已经是一座废弃已久的教堂了,外墙上的黑色砖块有斑驳的痕迹,只有高高耸立在塔尖的雕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看起来还光洁如新。

从外观上看来,这里依旧保持着旧教堂的外貌,但内里已经另做他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监牢。


教堂沉重的铁门被推开,郑允浩被连推带搡地推进门内,这里还留有一排排座椅,只是上面灰尘很重。准确来说,整个空间里都飘荡着尘埃的气味,就好像这里已经有一百年没有人进入过了,他们是这片无主之地的闯入者。

紧接着,郑允浩被推着坐在了第一排,那些刚刚押着他过来的男人们,端着冲锋枪站在他的四角。金发佬暂时不见踪影。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告诉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但如果他站起来,就会被端着枪的男人呵斥,让他坐下。

他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坐了整整六个小时。

这中间他应该是稍稍睡了会儿,虽然屁股下面这种长条板凳式的座椅有椅背可以靠着,但坐久了实在了让人腰背酸痛,更何况他连起身舒展一下都不被允许,但他的确短暂的失去了一小会儿的记忆,他没有做梦。这中间的时候,他曾想向他们要一根烟来抽,当然他的请求被拒绝了。其实他并不会抽烟,这只是想借此来打发打发时间。因为他已然明白过来,现在这样,并不是为了干什么,就只是为了让他无事可做。只有无事可做才能更好更快的被消磨。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早上,估计八九点钟的样子,阳光从五彩斑斓的窗子里穿透过来,灰尘在其中漫步飘舞。郑允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原本守在他身边的四个人已经被换了一轮,而金发佬还是不见踪影。

该死。他估计这样的磋磨还要再花费一些功夫,但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还要多久。金发佬不来,就不会有人给他一个期限。

为了打发时间,他开始四处张望。但很快就腻味了。因为这里面一切所有本该存在的东西都被破坏了,只剩下断壁残垣,有什么好看的。紧接着,身体的变化开始了。比起空着肚子或者想喝水,他最先感受到的是来自膀胱的压迫。昨天晚上来到这之前,他可是喝了不少烈酒。

当然是不能去上厕所的。郑允浩明白这规矩,他们使出这种手段明摆着是要羞辱他,击垮他。但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他暂时没想明白。原本那个“郑允浩”不是间谍,没有掌握什么机密,他也不是敌方的士兵。看起来,原本的那个“郑允浩”生活十分简单,他甚至连家人都不像有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他有要加入反叛军的可能?那最先被抓的不应该是他的医生导师韩多勋吗?

Patrium。

郑允浩想到昨天他被带走的那个地方。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那绝对不是韩多勋他们的根据地,那只是个幌子而已,政府部门十分清楚那个地方。也正因为如此,韩多勋才敢将自己叫去那里。

所以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他们或者他——那位尊贵的王子殿下,就是要将他的自尊心狠狠踩在脚下。这是一种磋磨,一种对人格的全方面的碾压。——那位尊贵的王子殿下,他需要自己、需要一个对他全心全意的人,能够将他奉为神明的人,他需要自己拜倒在他的脚下,成为他的狗。也许他将会在自己忍不住要投降的时候出现,以救世主的方式,那么自己自然便会对他感激涕零,做他的乖狗狗。

真可笑,即便是现代战场上对待战俘都已经不时兴使用这种招数了。

可没有。也许他猜错了,不是他。因为那个叫做在中的小Omega一直没有出现过。但也许这只是他的另一种更高超的手段而已,他还没有猜透他。

郑允浩脑海里浮现出金在中的模样来。他不喜欢那个男孩。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因为只要看到那男孩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想要暴怒,那眼睛里好像暗藏了太多东西。他也不喜欢那男孩的长相。太过于美丽,美丽到妖冶,又美丽到如天使般纯白。

太过美丽的东西总是易折,他只偏爱有力量的。


直到再一个夜幕的降临,尿流出现了。

郑允浩本人倒是没有多少羞愧的心理。因为他明白这是非常正常的人的生理反应,从前在沙漠或者雨林作战的时候,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都要与自然为伍,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他都待过,更何况现在还有一块屋顶为他遮蔽遮风挡雨。

他也不担心他们真的会任他饿死渴死邋遢死在这个地方,因为王子殿下要的是自己这个人。

他反倒开始担心起一些其他的事情。

自从他从三角洲特种部队中途退役之后,他一直在接受一些私营军事公司派发给他的工作,而想要接到由美国国防部发给这些私营军事公司的工作,首先要做的就是不断更新自己接触绝密情报的资格。美国的军事情报根据保密程度分为三等:秘密、机密和绝密。想要获得各级别情报的接触资格,就必须通过严格的身份审查,包括接受测谎仪测试,和身体机能和心理上的双重强适应性。而他每一次都以绝佳的状态完全完成了测试。

可这同时也代表着,在面对眼前的情况时——这种仅仅是控制人身自由,消耗他的体力,磋磨他的心智——以这样小儿科的方式,会因为他的自适应能力的强大而大大拉长了所谓惩罚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越是能够坚持,那么这段拉锯赛的时间就会越持久。

这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终于在第三个夜幕来临之前,金发佬出现了。他给郑允浩带来了几瓶水和几个三明治,除此之外还有几摞书册,暂时被摆放在隔着走道的另一边的座位上。

手上的手铐还是依旧不给解开,他只能用双腿夹着水瓶的瓶身,单手拧开瓶盖,再两只手一起举起水瓶喝水,这让他喝水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傻。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他已经脱水整整两天,虽说除了一些失眠和疲劳之外,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其他不适的地方,但如果非说有,就是他开始觉得愤怒。

即便他非常清楚地知道他们的目的,可他还是感觉怒不可遏。

虽说他没有完整的上过什么大学,但好歹他是一个受过完整现代教育的文明人,他成长在一个平等、民主和自由的社会中,生命、解放、民主和个体自由那一套才是他所熟悉的东西。可在这里,这个国家,这个所谓的新世界,突然向他宣布,那套东西统统不管用啦。一些东西,已经完全被改变了。他不需要做错任何事情就会被人像这样对待。他俨如像被人关进了畜栏,甚至待在原地动都不可以动一下。那些站在他四周端着枪盯着他的人究竟是在用什么眼神看着自己呢?他们会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同为人类吗?

其实在那个当下,郑允浩完全没有想那么多。他喝了一整瓶水之后,狼吞虎咽般将另外的三明治吞了下去,紧接着,他接到了新的任务。

这项任务就是要看完金发佬给他开来的这些书。

郑允浩双手接过来翻了翻,差点没把他气笑了。书里的内容都是有关于他的这份新工作的——可以说这是几本课件,里面写满了教他该如何给尊贵的Omega王子上生理课的注意事项。这简直是本攻略。

而更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他还以为生理卫生课那是一门教授什么知识的学科,原来就是所谓的——性教育。

郑允浩只能双手捧着书册。他从满册都是“插入”、“扩张”还有什么“阳具高潮”这类不堪入目的字眼里抬起头,看着金发佬的眼睛,一副你没在涮我开心吧的样子。

里斯当然没再和郑允浩开玩笑。里斯就是金发Alpha的名字。这一切都是王室下达的命令,具体命令的来源是谁他不清楚,他是从他的顶头上司金利那里接到的命令。命令的源头可能是每一个权势地位高过于金利的人,也可能就是王子本人,而他只是一个传达、遵从命令的机器。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掏出枪把这个明明看起来已经十分狼狈不堪但却又不可一世的Beta一枪毙了。

郑允浩只是个平凡的Beta而已。

里斯无法接受这个一无是处的Beta居然要成为王子的老师,他会成为第一个和王子亲密接触的人吗?里斯不确定,因为他毕竟是个Beta,法律和伦理都不允许两种不能生育的性别之间产生任何生理或心理的纠葛。

这就是为何Omega们通常在还不到十八岁就会早早结婚的原因,为了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遇到不适合的对象,以免陷入前人所谓的爱河。

可里斯十分不解,为何会允许这名平民Beta逾矩担任这么重要的工作。虽说从现实和心理上,他早已不奢求能够成为王子的丈夫,他自觉配不上王子殿下,可他更不觉得,一个连信息素都没有的Beta,能够引起王子的注意。

但这偏偏就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里斯压下眼底的暴怒,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那背影在郑允浩看起来更像是落荒而逃,好像自己才是洪水猛兽,可自己现在又能做什么呢?他连解开自己手上的手铐都做不到。

这就是不反抗的后果。郑允浩想到韩多勋的话嘴角冒出一丝苦笑,他信了他的话,可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但好歹现在他得到了一个期限。那个金发佬离开前说道:只要看完了这些书,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郑允浩决定举双手投降。他拿过标记序号为一的一本来,开始认认真真拜读起来。

好在灯都开着,还算仁慈。

不,那不是仁慈。他们才不会管他能否在黑暗当中看清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局面。在这个地方,仁慈这种品质无法发挥功能。

郑允浩已经完全体会到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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