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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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2 12: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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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记忆的回溯,不,简直就像是记忆打破禁锢,噩梦再一次在眼前上演。
而被他掩藏在最深处的记忆就真如噩梦一般,一环套着一环,金在中已经太久没有主动去回想起来过了。
时间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夏天,当时的金在中还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那时的他刚刚经历过母亲病逝,早已再婚生下别的孩子的父亲以借款的方式将他送到了首尔的寄宿学校上高中。就是在那所高中,金在中遇到了郑允浩,也遭遇到了改变他人生的事情。
有时候金在中总会这么想,如果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既定好的,自己注定要遭遇到这些事情,那还不如一开始便不要来到这个世界该有多好。从一生下来就父母离婚,自己跟着母亲艰难度日,而后又经历了母亲病亡这一突发事故,再然后呢,人生就好像是遭遇了滑铁卢,小小年纪就遭遇了那么多本不该他经历的事情。被人欺辱、被退学、被亲生父亲抛弃继而走投无路的投靠黑帮,跟着他们尽做一些违法的事情,再然后不止是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最后沦落得这个地步。
世事无常,徒留懊恼。
可是,就连懊恼,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懊恼才好。
如果一开始对于那个男人的接近自己能有所察觉,是不是就能避免其后的一系列的苦难的发生?可是那时的自己是那么地需要他人对自己的肯定,自己将那人当作崇敬的师长,又如朋友一般,将所有生活上遭遇的不开心的事都讲给对方听,谁能预料到在伪装出的一副彬彬有礼的外表下会是禽兽一般的真容?如果出了问题一味地在受害者身上找原因,那这个世界不真是本末倒置了吗?
哎,追本溯源,金在中又开始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被生出来就好了。然而,出不出生本来就由不得自己,所以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从自己的诞生开始就已经是无法改变了的事情了。
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回想。
……
还记得那是国立假期的最后一天发生的事情。因为平时大家都是寄宿,一旦到了这种短期假期,基本上家在本市或者不远的同学都会收拾东西回家小住几天,而金在中自然无处可去,便留在宿舍一个人度日。
那天依旧是在美术室中独自练习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午餐就只吃袋装面包,到了晚上太阳渐西他早已经饥肠辘辘。
休假期间学校的餐厅自然是关闭状态的,但好在宿舍里还有一些方便食品,只要有热水,煮个拉面来吃也算是不错的晚餐。
抱着这样的想法,金在中脚步匆匆踏入了空无一人的教学楼,要从教学楼穿过,后面的建筑物就是学生宿舍。
教学楼里四下一片寂静,空荡荡的走廊就像是别的建筑物的一部分,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踩在上面。可能是突如其来的一点胆怯,金在中刻意的将脚步踩得又重又响,声控感应灯随着他的前进一个个相应亮起。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金在中吓得一缩脖子,手上抱着的画板紧跟着猛地从手上滑落。
转过头一看,教职员办公室的大门被拉开了,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正好和金在中隔着走廊打了个照面。
是教授他们美术课程的韩勇和老师。
不知为何,金在中的心里突兀地发出了“咚”的沉重一声。
近期在学生里流传的有关韩老师过多对自己关照的绯闻还闹得沸沸扬扬,有说不公平的,甚至连师生恋这样的传闻都闹了出来。上周郑允浩因为听到他们当众谈论此事还为自己和那些学生大打出手,之后却还是和自己形同陌路一般,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缓和。即便自己心里清楚,那是韩老师因为欣赏自己在美术上的才华所以才以一个教师的身份对自己伸出援手帮助自己,可是人言可畏,说的人多了,就连金在中自己都想着是不是要避嫌才好。
所以,在一碰面的当下,金在中竟然有些呆立在原地,就连招呼都忘了打。
倒是韩勇和在起初一副有些意外的神情之后,立刻又恢复了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模样。
“——哎呀,是在中啊。你怎么在这?”
金在中手忙脚乱拾起地上散落的画纸,一边往画夹里塞,一边仰着头回话道:“我白天在画室练习了,现在就要回宿舍了。”
韩勇和走近,做了一个弯腰想要去帮他拾东西的动作,但最后手落在了金在中的小臂上。只是几秒钟,他就又松开手来。
夏日的尾巴里,金在中还没换上秋季校服,穿着的还是单薄的半袖衬衣,胳膊裸露在空气里,刚刚被男人一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全身都像起了鸡皮疙瘩一般,哪里都觉得不自在。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们的沉默,连廊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阴云遮蔽了最后的夕阳,真是一天里最糟糕的时刻。
就在金在中刚想开口道别的时候,韩勇和突然眯起眼睛,歪了歪头笑着对金在中说道:“对了,上次和你说过的比赛的资料,要不今天就给你吧。”
韩勇和说资料放在教学楼顶楼五层的资料室。
一开始金在中并不想去,此时的教学楼空无一人,五层一整层都没有教室,平日里便人迹稀少,他只有替老师跑腿找资料的时候才上去过几回。
原本是想以肚子饿了为借口便就此拒绝的,可是当他仰起头看见韩勇和眼里那闪着慈爱的目光时,金在中又犹豫了。
那种目光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从未体会过的来自父亲的关爱的目光。那时的金在中,面临着母亲骤然离世,又背上了来自于亲生父亲的一大笔欠款,对于未来总是一片迷茫,那种未知的恐惧在一点一点侵蚀着他还没能建立完善的内心。
而韩勇和也正是看准了这点,才选中的金在中下手。
金在中不再怀疑和犹豫,立刻跟着韩勇和走上了通往顶层资料室的阶梯。
打开资料室的大门,金在中率先一步走了进去,一股陈旧的纸张特有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这是一间足足有一整个教室大的房间,一排排书架纵横排列,人要是站在门口,由于被顶到天花板的书架遮挡,根本无法一眼看到房间的末尾。
韩勇和紧随其后,立刻将门关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电灯的开关。
老旧的白炽灯灯管闪了两下,灯亮了。
金在中穿着单薄的半袖衬衣校服,有着金色封边的校服裤衬得他的腿又长又直,但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还是那张年轻而白嫩的面庞,真想用手在上面狠狠掐上那么一下,说不定会逼得男孩直接哭出来。
韩勇和不常看金在中笑,不过没关系,他喜欢看小男孩哭起来的模样。虽然如此,但今天这种情况并不在韩勇和的计划之内,时间、地点,都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在一楼的连廊看见金在中的那个刹那时,韩勇和总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
在金在中听从自己的话,认真地蹲在地上仔细翻找书架上的内容时,韩勇和悄悄地将针管插入了个只有5毫克的玻璃小瓶中,拖动了针管。
“韩老师,是放在这吗?我怎么没找到……”
“在中!”
打断了金在中的话的,骤然是一个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低沉的声音。
金在中还半蹲在书架前,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只见一副不似平时的身影异常缓慢,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的朝着自己走近。虽然开着灯,但是灯光被一层层书架遮蔽,四周昏昏沉沉。
韩勇和的身影一点点向他逼近,突然,他举起右手,伸向了墙壁。在金在中还未完全明白过来即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啪”的一声,随即灯灭了。窗外已经是彻底的黑夜了,韩勇和的身影也随之变得一片漆黑。
就在这样的一团迷雾里,金在中的脖颈突然好像挨了一下,有尖锐的疼痛,随之,他的记忆也变成了一团黑暗。
……
之后的那段记忆,像是一段被拙劣的导演随意剪接在一起的斑驳片段。
等到他再次恢复身体的知觉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他像犯人一样,瑟缩着抱着膝坐在办公室的角落的沙发上,几个老师先是围着电脑看完了那段监控的影像片段,然后回过头,都用一种复杂的,掺杂着恶心的目光那样居高临下地瞧着自己。
发生了什么?那时的自己还没办法完全搞清楚。
窗外的天已是深深的墨蓝色了,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他头疼欲裂。
直到他们让他看了几个监控录像的视频片段,教导主任绷着脸咬着牙用颤抖的语气向他问道:“这里面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故意的?
金在中愕然地盯着监控录像带里那个一脸懵懂的自己。我故意的?金在中甚至想这么反问他们。但是他既没有点头称是,也没有摇头否认,只是紧闭着嘴,身体僵直,膝盖瑟瑟发抖。整个身体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心脏,手、脚、耳朵里面、眼睛深处,全都咚咚咚咚地鼓动着。随着鼓动的节奏,这些自诩为教育者的大人们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变得忽大忽小。
这时,从办公室的外面传来了韩勇和的叫喊声。
“校长,校长,你真的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是那小子……对,就是那小子。”
办公室的门被大力推开,弹在对面的墙壁上,发出的声响吓得金在中又是一阵哆嗦。
那个男人——韩勇和,那个平时总是在学生面前风趣十足,如翩翩君子一般的那个男人,只见那个男人此时并不比自己的状态好上多少,他几乎是满头满脸全是汗水,那黏腻的、令人作呕的汗水就像哪里打开的水龙头的水管,不断地滴落下来,他的脸上是狰狞的如同恶魔一般的表情,他随着校长一进来,看到了缩在角落的金在中,猛地直冲过来,他拽着金在中的前襟,将他连拖带拽着拉到了众人面前,用极尽癫狂的声音开始控诉着他“无辜”。
“你们要相信我啊!就是他,我、我只是趁着假期回来拿自己的东西,结果在我检查巡查的时候,发现了这小子一个人在顶楼的空教室里,他居然在偷偷抽那种违禁品,是我!是我发现了他!但没想到他为了不让我去揭发他,他就给我下了药!”
金在中浑身打着抖,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就那样如同抓一只小鸡仔一般抓着自己不放,说出来的话却全是谎话、假话!
直到如今,金在中也很难理解那时候的自己。
他真的吓坏了,他完全吓坏了,他还没有从刚刚看到的那段录像带里的内容里缓过神来。
这一切都像个无法醒来的噩梦似的,一切都让他感觉被吓坏了。
金在中哆嗦着想要挣开韩勇和的手,他的脑中盘旋着很多想法,却又好像一片空白。
最后,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离开学校的时候,金在中谁也没有再见过,就连郑允浩也是。
他被开除了。
当晚就被赶出宿舍的金在中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但早已和学校通过电话的父亲只丢下一句——“你太让我丢脸了,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这种话之后就狠狠地撂下了电话。
那个时候,金在中以为自己终究会死掉,他以为他会死——但是他没死,他活下来了。
虽然活着是很不好看,但比起活着本身而言,好不好看是否真的那么重要,便已经不重要了。
金在中突然睁开了眼睛,从记忆的沼泽里挣扎出来让他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
自己这是在哪?
密不透风的昏暗的包厢房间,充满烟味酒气,还有线香燃烧时冒出的缕缕青烟,自己的身体在地上被人拖动着,额头撞在了茶几的尖角,有血流出来了。
他抬起手摸了一下额头,黑暗中眼睛实在看不清什么,但从黏腻的手感中判断,应该是出了不少血。不过也正是被撞破的额头产生的剧痛让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不过,明明是从回忆中解脱,恐怖的往事却再一次在眼前降临。
这是现实,还是噩梦的再次降临?
还不等金在中思考出眼前具体的情况,比起他的思绪更快一步的是他的行动。
他的手下意识摸到了掉落在身旁的酒瓶,一握住细长的瓶口,抄起酒瓶就朝着那个现在正准备剥去自己身上衣物的男人头上狠狠砸去——那人一下就被砸晕了,他甚至连哀嚎都没发出来的就倒了下去,原本坚硬的玻璃酒瓶直接在男人头上变成了碎渣,温热的血和着冰凉的酒液一齐喷洒出来,喷在了金在中的脸上、身上。
其实原本到了这里就够了,这样就足够了,但也许是抱着泄愤的心情,也许是积压已久的郁闷心情终于在这一刻得以释放,金在中又爬起来,他的手中还紧握着玻璃酒瓶细长的瓶口,虽然原本盛着酒液的那头已经变成了锋利如刀尖一般的存在,但可能此时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在这个瞬间,带着“复仇”这一念头的金在中,也许根本就是把眼前的男人当成了韩勇和,或者就也是对于眼前的这人本身——这些总是把他人当作蝼蚁一般伤害的人,这些只会践踏他人自尊心的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那一刹那,金在中的大脑里变得一片空白,也许上面的这些想法也都并不存在于他的大脑当中,他更加无法思考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脊髓中有一条长长的虫子蠕动着爬进了他的大脑之中,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强烈的厌恶感。
也许正是被这种感觉驱使,所以他才做出了如下的行动。
他双手紧握着那从不曾松开的玻璃瓶细长的瓶口,高高地举起,目的地就是朝着已经倒下的男人的胸口,然后,重重地落了下去。
那种感觉并不爽利,反而充满了阻碍,每一下都好像是刺在一个极具有摩擦感的生了锈似的棉花玩具上。
一下,跟着一下。
甚至这时候金在中还不忘分出心神来想道:我究竟是在干什么?真是搞不明白。他只是单纯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令人厌恶和愤怒。
是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体吗?还是我的身体脱离了我的意志?
这里面有微妙的不同。
但很快,由恐怖、绝望与困惑交织的脑子里,宛如台风过后的大海,重新归于平静。起伏的波涛已经退去,心中只留存着一种情感,宛如一叶小船——那就是纯粹的安心。
金在中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的双臂因为脱力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也许这也是他不得不停下来的原因之一。
墙上挂着的电视屏幕里还放着歌手无声地歌唱的影像。
慢慢浮现出在阴影中的,是奎泰已经死去多时的苍白的面庞。
tbc.
大概转机就是:依靠自己吧。
写到这里意识到,真的不是童话故事了。
不计标点符号字数:46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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